第八章 横扫塞班(第31/44页)

暴腌的方头鱼、蟹罐头、裙带菜、咸萝卜条,最后还有一瓶日本清酒。

斋藤对这“桌”饭席始终感到难以思议,塞班岛树焦石烂,许多部队没正经吃过一餐饭,多喜勇怎能保存下这么多精美难得的食物,并且麻利地把它们做出来?或许,多喜勇从一个日本厨师的本能感觉中,已经悟到这一天终将到来,所以提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这让斋藤又感动又伤心。但愿当时多喜勇准备的是庆功酒。

斋藤看到酒莱,感到一种故国和家园的气氛,这是地道的家乡菜呀!他的思绪飞到了神奈川和富士山,想起雪国的冰霜和热闹的年节,许许多多的老人、年轻人和孩子们在欢乐地说笑和跳跃。但他决不会想到——日本军人的屠刀已经宰杀了千千万万的亚洲人,并使更多的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少女被强奸,老人被剖腹,成千上万的村庄在皇军过后沦为一片焦土,无数人的生活、生意、学习、劳作甚至生命统统被日本恶魔打断,而日本人企图成为凌驾在亚洲人之上、甚至世界之上的奴隶主和帝王。

真是恶有恶报!

哎,老人多虑。斋藤觉得眼泪快下来了。他咬咬牙,斥责自己没有去死的勇气。他每样菜都夹着吃了一些,味道可真好!西天去的路上怕是不会饿了。

美军的舰炮和陆炮又恢复了射击,烟团腾起,弹片呼啸,破坏了宴席上的肃穆气氛。

斋藤开始向他的幕僚和下级军官一一告别。当他同松田大佐握手的时候,颤巍巍地对这个步兵一三五联队长说:“我老啦。冲不动啦,以后的事就拜托松田君办吧。”

结实、矮壮的松田大佐向他深鞠一躬:“一定照办。”

现在,斋藤中将看了一下太阳,又看了一下手表,正午十二时,影子正北,他转身,面朝着北北西方向,那里是东京,天皇陛下正看着自己的军官。

阳光很明亮,亮得耀眼,不过他背朝着太阳。天也真好,蓝得透明。海也平静了,这段时间本该是风暴季节。

他瞟了竹内俊三参谋一眼:“竹内君,我怕是手不灵啦,就请你多关照一下吧。”

他默念了祷词,谁也没听清他念的是什么。

竹内大尉端来了净水和白布,另一位军官递给他一柄短剑。

他开始脱衣服,脱得很慢,似乎对生命还想多做几秒钟挽留。美军停止了打炮,难道他们不打算在今天发动进攻了?

斋藤用白布裹住短剑柄,运气凝神,猛地将剑刺入腹中,血流出来,痛苦的感觉象电流似地传遍全身。他青筋暴突的手发抖,求生的本能使他几乎无法继续刺下去。他咬咬牙,拼命用双手搅动剑柄,汗从脸上淌下来,他最后又责难了自己。

他还是乞求地看了竹内一眼。竹内一个箭步跃上,用南部式手枪对准他的额头开了一枪。

9

“清冈君,你怎么还呆在塞班?”

一位军装严整的中佐拍了一下清冈永一大佐的肩膀。他脸上缠着肮脏的血污绷带,使清冈永一只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和半边脸。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

“不认识啦?真是贵人善忘啊!我是石桥孝夫,你在美国纽约州立大学留学时的同学,你学的是西洋美学史,我是学建筑的。你忘了我们还在自由神像下合过影。那时候咱们都还年轻,风华正茂呢。”

清冈大佐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位同学,“噢,想起来了。你就是外号叫‘啄木鸟’的石桥孝夫哇。那时候,每办一件事你都向美国人鞠躬,所以才被起了个‘啄木鸟’的外号!”

两位老同学又在塞班岛上见面了。

今天的塞班可不是老友重逢的佳境,大火焦天,尸横遍野,既无美景,亦无心情。美军已经把守岛部队逼到滨海一隅,斋藤中将自杀了。听说南云中将也自杀了。谁都不知道,南云频繁地同塞班海岸外的一艘“伊”宁号潜艇进行通讯联络,并且在夜里三次划着舢板去找寻那艘潜艇。美军的水面舰艇太多太密,象是皇家海军云集在普茨茅斯港为女皇陛下举行观舰仪式,南云失败了。他不情愿地随斋藤而去。日本国运凋败,名将之花一个个随风飘落。公平地说一句:圣克鲁斯海战之后,日本航空母舰机动部队的指挥官几经易人,还真不如南云时代。话说回来,牺牲了那么多优秀的海军航空兵精华以后,又有谁能只手回天呢?!

现在,松田大佐已经受命全权指挥,他需要做的事很简单:组织所有残余部队,来一次决战性的“万岁”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