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反攻(第10/14页)

“我没说话,在一刹那间,一股灵感突然打开了我的心窍。我对清冈讲,放了他们吧,我说。”

亚历克斯真是个直肠子,顿时脸上变了颜色,他厉声质问:“惠特尼中校,你不能当叛徒!”

惠特尼笑笑:“我怎么能讲真话?我不过是想同清冈周旋,减少战俘的牺牲。我知道这是玩火,清冈在日本和美国都上过大学,他不傻,弄不好,我是死路一条。”

船长这才缓和下来。他连忙向中校道歉。

中校的故事一连讲了好几天,简直像《天方夜谭》一样把亚历克斯迷住了。后来,惠特尼讲了他如何吃饱喝足,如何准备编写假情报。他怎样装得逼真,在清冈识破他的计策之前,被一群素不相识的菲律宾人营救出来。

“我开始反省美国政府在菲律宾的所作所为。公平而论,我们干得很糟糕。我们囚禁了菲律宾一些反美人士,弹压了一些我们头痛的运动。否则,我们本来可以守住吕宋,本间雅睛中将的部队比我们少得多。

“但菲律宾人还是冒死援助了我们,反对日本人。救我的人中还有一个孩子。他先吸引我的注意,然后从墙缝中塞给我一把杀猪刀。清冈早给我解了绑,然而监视的士兵很多。菲律宾人精心策划了一次越狱。他们摸掉了两个哨,我杀了第三个哨兵。我潜入丛林,逃到海边,悬崖边拴着一条船。我从海上逃回巴丹。然后同麦克阿瑟将军逃到澳洲。不是将军,我一定又会遇到清冈,而且决不会逃脱他的魔爪。也许,在巴丹的‘死亡行军[3]’中我会无声无息地倒下去,那次行军,战俘们像苍蝇一样死去。”

“中校,”亚历克斯船长说。“你大难不死,必有好运。我这人有些迷信,我看上帝是会保佑你的。你将来会当上将。”

他们俩站在“亚兰·勃拉特”号的桥楼上,极目天边,一望无际的热带海洋上乱云涌动,鸥鸟翻飞,信天翁懒洋洋地在热气流中飘行,动态的画面中包含着永恒的静谧。几千年来,不,几万年来,密克罗尼西亚的土著用独木舟划开这片汪洋碧水,麦哲伦用“特立尼达”号渡过这片宁静的海洋,它得到了“和平之海”的称呼。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火在太平洋上燃烧,剑在太平洋上砍杀,会不会在将来的一天,人类会反本归真,回到自己的婴儿时代,把太平洋重新还给鸥鸟、鱼群与和平呢?

每当想起清冈中佐那种被扭曲的人格,膨涨的虐待狂,变态勃发的兽性,惠特尼对这种前景感到深深的幻灭。剩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同样的野蛮来对付野蛮,暴力只同暴力讲平等。

他扳过亚历克斯厚敦敦的两肩,一字一板地说:“乔,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亲手宰了那个王八蛋清冈中校。”

5

因为在菲律宾战役中审讯美军战俘有功,清冈永一被提升为大佐情报课长。执行攻略中途岛的作战期间,他一直呆在关岛。本来,他准备踏上中途岛,审讯那些被日本舰炮轰得发呆、被日本刺刀吓得发傻的美国兵。不料,中途岛海战失败了,他连同他所属的一木支队再也不必踏上那个环礁。他就此留下来,在关岛同强征来的本地妓女鬼混了一个多月,亲手杀了两名美国海军陆战队战俘和一个传教士,他疑心那教士在为美国人收集情报。

珍珠港事变以来的半年中,清冈总有股飘飘然的感觉。过去的三百年中,西方人总是吹嘘他们如何机智过人,如何勇敢刚毅,如何在四海称霸,所向无敌。什么新玩艺儿都是他们发明的,什么新地方都是他们发现的,他们推动了文明,每一条科学上的定理,每一个海外的山脉、河流、岛屿,都留着他们的名字。任何有色人种,只配当他们的奴隶和附庸。现在,这一切完全颠倒过来了。

清冈永一毕业于特种部队学校,受的是完整的间谍训练。他一度渴望像他的前辈们在日清战争和日俄战争中一样建立功勋。他生不逢时,毕业的时候,四海昇平,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他在一个很次要的岗位上混了三年。

机会终于来了。大正十二年(1923年)四月的一天,他的上司把他召去,递给他一张照片:“清冈少尉,你必须盯住他。这个美国人在我们的马绍尔群岛上到处乱钻,他是一个间谍。”

清冈接过照片,看到一个沉静聪明的美国人,异常英俊,年龄大约四十出头,职业是生物学家,使用的是化名。“清冈君,他已经去过了马绍尔,下一站是帛琉群岛,凡他到达的地方,都有我们的秘密军事设施。我们已经调查了他的来龙去脉。他名叫埃伊尔·埃里斯,一八八○年十二月十九日生于美国堪萨斯州鲁卡镇,现任美国海军陆战队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