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第11/12页)

施特恩望山顶而兴叹,他不知道,占据山顶的日军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从7月31日起,第十九师团在张鼓峰鏖战九天,作战兵员每一天都在缩水。尤其在施特恩对张鼓峰实施机械化密集打击之后,日军损失更为严重,每天都要倒下两百人。一线大队的步兵为此平均减少一半,其中佐藤联队的情况最糟糕,作为占领张鼓峰“首功之臣”的第一大队仅剩三十人左右,还没一个小队的人多。

假如这些伤亡,都是在对射或白刃战中产生的倒也罢了,让尾高感到格外惊恐的是,火炮造成的死伤超过了子弹和刺刀!

除了关东军增援的炮兵部队外,第十九师团的编制里本身也有山炮联队,联队长是田中隆吉,但所有的这些炮根本就不是苏联人的个儿,既掩护不了步兵,也保护不了自己。田中隆吉战后尚心有余悸,在分析败因时引用了一句中国成语:“螳臂当车。”

什么都能瞒,伤亡不能瞒。当触目惊心的数字报到“朝鲜军”司令部时,中村司令官再也无法安之若素,他主动将第十九师团留在朝鲜的最后一个大队也调至战场。

从8月9日到10日,张鼓峰之战继续。苏军以张鼓峰东坡为基地,通过舟艇不断向张鼓峰运送部队、装备和物资,同时指引炮火进行攻击,第十九师团没有飞机助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移过来移过去。

战前日本海军曾担心的一幕也接踵而至。由于连日暴雨,洪水猛涨,使得日军从图们江南岸到达张鼓峰,必须使用舟艇,然而图们江面已被苏联太平洋舰队控制和封锁,军令部调来的几艘战艇都被击沉,后继援兵和补给只能通过一座庆兴桥提供,而这座桥后来也处于半瘫痪状态。

在“高压锅”的猛蒸猛煮下,第十九师团虽然尚未烂,但也快了。

尾高的“亲信部队”佐藤联队包括联队长佐藤在内,仅剩三名军官,其他在前线作战的联队也是伤亡枕藉,整个师团差不多被打成了空壳。尾高明知必须留下预备队,到这一步也顾不得了,他把作为预备队的长勇联队全都部署到了第一线——不管怎么说,打满补丁的裤子总比光屁股强吧。

当着部下的面,尾高鼓动残余官兵们继续在张鼓峰死守下去,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人,为此他还搬出了一段“七生报国”的典故。

全被出卖了

所谓“七生报国”,说的是日本古代的两名兄弟武士,战败后弟弟问哥哥:“你死后的愿望是什么?”

哥哥说:“我的愿望是轮回七次(即七生),再回人间消灭敌人。”

两兄弟商量妥当,便互刺自尽。尾高说到这段著名典故的时候,脸上仍然是一副抱着垃圾股还死不肯割肉的倔强样,可是一转身一回头,他那惨白惨白的脸色足以吓死人。

尾高以师团参谋长的名义,向已离开前线的“朝鲜军”北野参谋长发出电报,先将第十九师团所处险境描述一番,接着便老实承认“目前本师团的作战能力已到了最后的极限”,希望参谋本部能通过外交途径,尽快实行停战。

参谋本部闻讯,派一名高级参谋对张鼓峰进行了紧急视察。这名参谋飞回东京后,把战场的不利态势和惨烈战况如实进行了汇报,他告诉参谋次长多田骏等人:“晚撤退不如早撤退,晚撤退的话,只会招致更多毫无意义的伤亡。”

参谋本部大惊失色,赶紧下令关东军做好应急准备,同时将原计划赶赴广东参战的一个师团抽回,作为第十九师团的预备队。

1938年8月10日夜,苏军占领张鼓峰山顶的一角,但也正是在这天晚上,日苏的停战谈判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日本方面,由于武汉会战打响,军备需求变得格外紧张,国内生产力也再次达到极限。据参谋本部测算,假如爆发对苏全面战争的话,其现存弹药不足十五个师团一次会战所需,所以军部虽然调兵遣将,但实际上并没有决心和准备进行两面作战。

8月10日晚上12点,重光葵和李维诺夫分别代表本国在停战协定上签了字。停战协定并没有重新划定边界,只是规定日苏两军须双双撤离张鼓峰山顶。

日本政府自夸取得了“外交上的胜利”,军部则对外逞强说,张鼓峰战役是以少数兵力顶住了大敌,所以不是败仗。

为了进行宣传,日本报纸还特意避结果抓细节。长勇联队长作为第十九师团的军方代表参加了谈判,他在谈判现场故作姿态,来了个仰天大卧的睡佛造型,记者们如获至宝,对这一幕进行着力渲染,写出了一个纯属意淫的勇武故事。

结果却是真吃亏。军部将第十九师团撤到了图们江南岸,第十九师团固然战斗力已严重不足,可是军部也没有再增派其他部队去张鼓峰设防,理由是:“边境上的几个丘陵没有任何留恋的必要,不应该继续近距离对峙,以免播下冲突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