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第9/12页)

不辣:“没死啊!”他还可劲地蹦了两下:“活得上好!”

我们在呻吟,倒好像一整条腿没了的是我们:“……不辣啊不辣……”

“各位军爷,赏点吧。”他冲我们晃着钵头,小眼晶晶里闪着快乐和重逢的光:“可怜可怜要饭的吧。怎么样?烦啦我在南天门高头就跟你学过。”

我们不知道怎么样,只是机械地掏着口袋,口袋里多少还有点,我们连根挖了出来,一只只手拿着,排着队想放进他的钵子。

不辣:“你们让不让叫花子活了?给这么多?我都一条腿了还要我买屋买地下地干活呀?”

我们就只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从我们手上的一把拿出一小张来或者一个铜板,不多不少,这年头善心人能从自己空空的口袋里掏给花子的那点。

然后我们听见砰一声,不辣劈肩带脑地着了一棍子,那是这条街面上专管市容的花子头。那家伙像是橡皮做的,嘻皮笑脸的抱着脑袋蹦开,背后追一个凶神恶煞。

不辣:“为了一碗黑心饭,穷凶极恶你哇哇吼!”

花子头:“我昨天就说了让你换条街面……”

然后他稀里糊涂就亲在地上了,丧门星抓着他头发把颗头半拧了过来,一只拳头举得就是个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架势。

不辣:“丧门星啊,我跟你也没仇啊,就不让我在这城里混了?”

丧门星就连熄火带哑然:“……啊?”

他放开了那花子头,花子头就一脸见鬼的表情往起里爬,不辣拿一条腿咣咣地蹦了两下。

不辣:“跑罗!被抓住就没耍头罗!”

然后他照着巷子里就蹦,我们哄一下子全追了上去,不辣就站住了:“呔!来那么多做什么?我家里坐不下!”

我们就只好站住了,我们不懂得花子经,也就不晓得他搞什么鬼。

他转了身就照巷子深处蹦,蹦两下,在我们又要起步追地时候回身招手:“两个。只准两个。”

我反应得快,迅速就跟了上去。阿译忽然变得暴力起来,把克虏伯猛推在一边,他追在我的后边。

剩下的家伙们就只好挤在巷口子发呆。

死啦死啦把那卷钱放在桌上,钱在桌上滚动,他找了个东西压上,另一个口袋里是欠条,他把欠条也找东西压着。

迷龙老婆不在,至少没瞧着他,她背着身用刚烧开的水在泡茶。于是死啦死啦也顺溜了许多。

死啦死啦:“我欠迷龙的钱,这是欠条。”

没回应。只有水注入茶壶地声音。

死啦死啦:“一次还不上。我分几次还。”

没回应。只有在凉水里清洗杯子地声音。

死啦死啦就看着桌上的那一卷钱和一摞纸。发了会怔。

死啦死啦:“我见过迷龙,前天晚上。他挺好的,开开心心的。”

迷龙老婆把茶壶和杯子放在一个托盘里都端了过来,一切都很洁净,她习惯把什么都搞得很洁净。而死啦死啦眼里几乎看不见这些,他在发呆。

死啦死啦:“……他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没答应。……我差劲得很,总是逼着他们去寻死,其实一直是在觅活。”

他现在看起来脆弱得很,他一向就是个实际到让人发指的人,而他现在地神情不折不扣就是在发一个白日梦。

死啦死啦:“……其实我很想跟他去。”

迷龙老婆把茶水倒进了杯子里。

死啦死啦:“这话我跟别人不敢说,一说出来,剩下那几个就都完了。一个团现在就剩一个班,上边说消灭就消灭,势单力薄得很,要从长计议。”

迷龙老婆:“团座喝茶。”

死啦死啦对自己苦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屁地从长计议。”

迷龙老婆:“团座不喝茶?凉了。”

死啦死啦:“喝茶。喝茶。”他几乎是感激涕零了:“谢谢。”

那就喝吧。死啦死啦把一杯还烫嘴的茶放到嘴边,本想地是应付差事茗它一口,一口茗了下去,他就用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迷龙他老婆。

迷龙老婆:“是新茶。”

死啦死啦:“哦。”

他又笑了,这回倒笑得开怀了。尽管无声,他迅速地把茶吹了吹凉,然后三两口把那杯还烫着地玩意喝光,他放下杯子时嘴里还在嚼着茶叶。

迷龙老婆:“还要么?”

死啦死啦:“好茶。还要。”

他自己把壶拖了过来,又倒了一杯,仍是三口两口。跟上一杯一样下场。然后他擦了擦嘴。

死啦死啦:“我走了。”

迷龙老婆:“下次还来。”

死啦死啦便点了点头出去,他倒是再也不心怯了。

我父亲已经出屋登院。瞧一眼檐角,发他的逸兴:“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嗳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