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第5/6页)
一九八七年的第一天晚上,李明强又失眠了。胡斌在夜半时分,叫了两声“老李”,见李明强没有答话,就轻轻地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出门找他的那一半去了,而且一夜未归。
这一夜,李明强在长满思绪水草的海洋湖泊中沉浮着,打捞他湿漉漉的思念。他本来就不会游泳,在军校的游泳池里也仅学会个“狗刨”,却遇到数不清的明岛暗礁,他依稀觉得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千岛湖,想到千岛湖深底的古城,便潜下去,想在古城里寻找他那发黄的故事,便翻到了他与杨玉萍颠鸾倒凤的那一页……
一阵痉挛紧缩后,李明强擦净裆中尤物,将沾浸着精液的卫生纸扔进了纸篓。既而,又翻身下床,从纸篓里捡起那卫生纸团儿,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扔下楼去。一股冷风吹进来,屋里那股豆腥味顿时减少了许多。李明强用右手支着窗子,让新鲜的空气冲没了屋内的龌龊。
楼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遛早儿的人们有说有笑,有的将收音机开得哇哇叫。田聪颖身穿一袭黑色紧身衣,敲着高跟鞋,健步走向住院部大楼,撒下一路青春,撒下一路芳香。远远地,她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从楼上飘下,在心里骂:“素质真差!”
田聪颖来到李明强的病房时,李明强已经感到那犹如五公里越野的劳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李明强听到门响,见是田聪颖进来,心里“咯噔”一下,想,真是与田聪颖无缘,她若早来半个小时,也许……
李明强装作熟睡,他要看田聪颖来做什么。
田聪颖蹑手蹑脚地走到李明强的床前,静静地看了李明强一会儿,叹了口气,俯下身,对着李明强的厚嘴唇深深一吻。要是在半个小时前,李明强一定会紧紧地把田聪颖抱住,迎合她的伟大行动。而现在,李明强就闭着眼睛木然地享受着这奢侈的亲吻。
田聪颖吻过李明强,又站在床前静静地注视李明强一会儿,从裤袋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小纸鹤,整饬了一番,放在李明强的床头旁,一甩头,敲着高跟儿走了。
李明强急忙翻起身,见床头放一纸鹤,拿到手中,放到鼻子上闻了闻,纸鹤上留着田聪颖的体香。李明强透过屋内昏暗的光,端详了好半天,打开,依稀看清上面的字体,是田聪颖的亲笔字:
思念就像巧克力,苦苦的,甜甜的……不敢想你,怕会想你,不敢说想你,怕更想你……其实,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李明强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许久,他的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骂了句:“他妈的,就知道吃。”
李明强骂完,按亮屋顶的日光灯,欠起身,提笔在本上写道:
思念就像桑蚕,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咀嚼记忆的桑叶,桑叶嚼完了,思念也成熟了。
李明强写完把它从本子上撕下来,想照着田聪颖的样子,叠一只白色的纸鹤,回赠给田聪颖。可是,他一只手怎么也叠不好,就索性叠了个“又”字。
李明强刚把那个“又”字放进病号服的上衣口袋里,就听见楼道里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是胡斌和郭燕回来了,他急忙躺下装作甜睡。
门开了,胡斌闪进门来,见李明强没有动静,就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与李明强的床中间,静静地看了李明强一会儿,掀开自己的被子,轻轻地躺进了被窝。
郭燕听屋里没有动静,就推门进来。胡斌冲郭燕摆摆手,郭燕就笑了,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郭燕走到胡斌床前,胡斌伸出左手抓住郭燕的右手,郭燕轻轻地说:“闭上眼,养养神。”胡斌就笑眯眯地闭上了眼睛,一侧身,右手就举起搭在郭燕的乳房上。
这个造型足足定格了有十分钟,李明强憋不住了,“哼”一声,动了动身子,吓得胡斌急忙放下手。看李明强又没了动静,胡斌又将手伸向郭燕的裆部扣摸,郭燕轻轻地打了一下胡斌的手,脸上的酒窝动了动,轻轻地说:“该起来了。”
郭燕说完,向外跨一步,将门一拉一甩,就冲屋里说:“起床了,起床了。”
李明强没答话在心里乐,胡斌装作熟睡的样子,迷迷糊糊地说:“瞎喊什么,还没睡醒呢!”
李明强在心时骂了句“吴妈”,就对郭燕怪笑着一语双关地说:“瞎喊什么,不知道我伤元气了?”
郭燕又恢复了护士的威严,阴沉着脸说:“少贫嘴,太阳都晒到床上了,还不起。养一身膘,还能当侦察兵吗?”
李明强用嘴角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有人要的不是侦察兵呀!”接着用京腔唱起了下半句,“人家要的是老公。”
“你!”郭燕冲李明强一跺脚,却发现床头柜上李明强忘记收起来的字条,她抓起来念道:“思念就像巧克力,苦苦的,甜甜的……不敢想你,怕会想你,不敢说想你,怕更想你……其实,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念完,冲李明强一抖,笑着说,“老实交代,是哪个女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