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6/8页)

刘科长说完,看李明强还是一脸茫然,就走到桌前拿起了电话,冲话筒说:“我是刘科长,给我接李师长家里。”说完,他猛吸两口,把烟放在了烟灰缸上。紧接着,刘科长深沉的脸笑开了花,对着话筒喊:“首长,我是小刘啊,好长时间没看见您老了,身体还好吧?忙呀,这不就给您老打电话了。去,我就是准备去看您老的,我现在就去。我还给您带个人,就是你们巩县,也姓李,是您老一家子的。对,就是咱们师的。没事儿,我小刘办事您还不知道。对,我是老乡观念强些,不过,我从不干违反原则的事儿。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刘科长放下电话,打开大衣柜,从中取出两条“友谊”牌香烟,说:“老爷子抽烟,带上。”然后,又走进里屋提出两瓶“四特”酒,说:“老爷子喝酒,也带上。”接着,又搬过小凳踩上,从大衣柜上取下一提李明强从没见到的东西,说:“这个给阿姨。”

李明强提着这些礼品跟在刘科长的屁股后边走,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为自己办事,让人家刘科长出东西,他不知道怎么报答人家刘科长好。他口袋里只有十七元钱了,每月的十元津贴费,除了买牙刷牙膏洗衣粉肥皂外,他连块香皂都舍不得买。他想把那仅有的十七元钱给刘科长,又觉得太少,光人家这些东西都不止十七元。李明强咬咬牙,喃喃地说:“科长,我现在没钱,我会记着您的恩情,来日报答您。”

“你这孩子,咱们是老乡,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为我办事儿,拿您的东西……”李明强吞吞吐吐地说。

“嗨——,多大的事儿。这东西都是人家送的,我也不花钱。”刘科长说完,向路边吐口痰,又叹口气,说:“咱的官儿太小了,人家几个人送咱的东西,咱再合起来送一个人,唉——”

李明强咬咬牙,低声也有力地说:“我会记着您的!”

“你到李师长那儿,说得可怜点,能哭就哭,李师长心特软,最爱帮助弱者。”

李明强心里说,我本身就够可怜了,还用说得可怜。

刘科长又说:“我看你这孩子像个男子汉,不是人前掉泪的主儿。其实,男人的眼泪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该利用的时候也得让他流出。”

李明强的心里酸酸的,他有多少眼泪都是向肚子里流的,只要想起自己苦难的历史,他就想落泪。他坚信,他若讲出来,听者也会落泪的。

刘科长接着说:“别怕,你在李师长面前哭,不丢人,我们对他来讲就是孩子,你在他眼里就是小孩子。”

说话间到了李师长家,进门前,刘科长又叮嘱一下李明强:“别怕。”

李明强心里说,我怕过谁啊。可是,他也确实有点害怕,害怕退下来的李师长给他办不成事儿,考不了学。

“哎呀老首长,您的气色真好啊?”刘科长一进门就笑容可掬地喊着伸出手,拉住老师长的手轻轻地摇。

“我是无官一身轻啊,哪像你个大科长那么忙。”

“哎呀,老首长,您又开始批评我了,我找阿姨去,您呢就和您这位真正的同乡本家聊吧。”刘科长说着,就冲李明强说:“来,这就是李师长。”

李明强早把东西全交给了左手,向前跨一步,立正,行了个军礼,说:“首长好!”

“好,好。坐,坐。”李师长指着沙发说。

“你是巩县人。”李师长未等李明强坐稳就问。

“报告首长,我是巩县人,叫李明强。”李明强忽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好,坐下说,坐下说。到自己家里了,什么首长不首长,没有那么正规。况且,我也休息了,叫个叔叔伯伯的更亲切啊。”

李明强的心头一下子热了,好像久别见到了亲人一样,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往外倒,可就是无从说起。刘科长这时已走进了里屋,喊了声阿姨,就听见一位老女人用地地道道的河南腔说:“咦——,小刘,你可有工夫来了。”

李师长见李明强不说话,就又问:“你家是巩县哪里?”

“兴隆镇西流村。”李明强答。

“西流村?那可是个穷村子啊。你们村有个叫李铁梁的,你认识不认识?”

“他是俺伯。他一直不在村里住,全家都搬到十里铺了。”李明强说。

“我知道,他是俺十里铺的专员。好人啊,听说他兄弟是‘右派’,被打回了老家,没地方住,他把家里的两孔窑腾给他兄弟了。他就住在俺家里,借俺家的老房子。”

李明强的心里一阵酸痛,他从小就认为大伯在外面当大官不管他们,不知道大伯为他家还有这么大的付出。

“那年我回去探家,我们俩每天晚上都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聊天。你伯,他可有水平了。哎,对了,他是你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