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5/6页)

老庙村的人听到了回峪沟里的枪声,早早就把门关上了。有好事者藏在暗处,偷偷地观察周围的动静。他们看到了一男一女腰里插着双枪,带着长长的一个马队,驮着三具尸体,进村后挨个地敲门。可村里前天刚刚经过王雨霖的洗劫,谁也不敢出来,赵石头就站在村里喊:“乡亲们,我们是商人,路过这里,被土匪抢了。家里的人被打死了,想求乡亲们帮个忙给埋了,我把马送给你们作报酬。”

赵石头喊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出门。他知道,再喊也喊不出人来了。山里人虽穷,但是厚道,心实,不沾别人的便宜,更不会乘人之危。转而又想,老百姓要马干啥?别说养不起,就是养的起,王雨霖来了,也得给抢走,还不如杀了吃肉。想到这儿,赵石头又喊:“乡亲们,我这马也没用了,留下两匹,你们杀了吃肉吧。”说完,把最后的两匹马拴在路边的树上继续向山里走去。

赵石头走到一块刚刚收过玉米还没有耕种的田地边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呈座椅状的山坳,背靠高高的香炉山,面临清清的玉仙河,左边是一道长长的山脉,犹如一条探身吸水的巨龙;右边是一个突出的山包,活像一只卧着的老虎,人称卧虎岭。山坳里有两个石洞。赵石头指着正面的那个石洞对刘红云说:“你看,这地势就是风水先生所说的那种‘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风水宝地,就把她安葬在这儿吧?”

“好吧,把张淑珍的包袱也葬在这儿,她俩好有个伴儿。”刘红云说着,泪水又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好。背靠青山脚蹬川,世世代代做大官。”

刘红云看了赵石头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过话茬说:“只可惜,她们都没有成亲,没有后代。”

“有。”赵石头说,“八路军的后代都是她们的后代。”

“对,共产党、八路军的后代,都是她们的后代,世世代代当大官,当家作主。”刘红云说,“就葬这里。”说着,就要下马。

“别,别动。”赵石头一边喊一边翻身下马。他上前把刘红云抱下马,抱到一块大石头前,扶她坐好。然后,对她说:“你坐这儿给我警戒,我去安置一下。”

刘红云把两把手枪握在手里冲赵石头点了点头。

赵石头把李秀娟、杨文彬他们三个人的尸体一一抱下马,平放在田地里。然后,又把刘红云和他骑的马拴在地根的树干上。他骑的那匹枣红马,连带着那十三匹,在田地里排成一长串。赵石头怕后边的马踏了尸体,又把那串马拴在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这些马或仰头看着这块陌生的土地,或低头啃着地里的枯草。

山洞在距玉米地根约两米高的石坡上,从玉米地到洞口有一条小路。赵石头没有走路,而是一跃跳了上去。他来到洞口,只见洞内地面平整,滚放着一些石头,洞体宽高相当,约三米,深约六七米,右边有个石坎,坎里垒了个石炕,石炕被人掀塌了一段。赵石头看了看,走进去,把散滚的石头在洞中央摆了一条线,把洞宽平均分成两份。又走出洞外,抱了几趟老百姓放在坡上的干玉米秆,铺在地上。然后回到刘红云身边,对她说:“去看看吧,看合适不?”

“你看着办吧。”刘红云说。

“你是她们最亲近的人。”赵石头深沉地说。

刘红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把枪插进腰间。赵石头上前抱她,她摆了摆手,扶着石头想站进来,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赵石头没有说话,弯腰抱起她就走。

赵石头抱着刘红云到洞前看了看洞内,对刘红云说:“就这条件,我再用石头把洞口封上,你看中不中?”

“嗯。挺好的,这样——,这样她们可以安息了。”刘红云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哽咽着说。

赵石头把刘红云放在洞口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回去把李秀娟尸体抱过来,平放在洞内的玉米秆上。然后,拎着两个包袱问:“咋弄哩(9)?”

刘红云没说话,示意赵石头把包袱拎到自己面前,把那个小一点的包袱掂起冲赵石头晃了晃说:“这是秀娟姐的,让她带走吧。”

赵石头接过包袱,轻轻地说:“不留点儿念想儿。”

“留在心里就行了。”刘红云说着抹了把泪,把那个大一点的包袱打开,从中取出一个小包袱,把那小包袱贴在脸上,嘤嘤地哭泣起来。

赵石头猜想,刘红云抱的那个小包袱一定是张淑珍的。他上前拉了拉包袱轻声地安慰刘红云说:“别哭了,有风,看哭坏了身子。”刘红云听了赵石头的话哭得更伤心了,死死地抱着那个小包袱不放。张淑珍生前虽然常和她斗嘴,可她俩的关系是最好的。她到太行医院后,一直和张淑珍住在一起,受到张淑珍不少照顾,两个人像亲姐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