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4/16页)

“你们认识啊?”方子君问。

“张雷,好小兄弟!”王哥揽住张雷的肩膀,“也是前两个礼拜刚刚认识,没说的,你哥哥就是我兄弟!你就是我的小兄弟!我听他提起过你,86年上去的小妹妹,都别见外,这就是咱部队咱家。”

“你跑出来喝酒了?”方子君皱眉。

张雷笑笑:“医院附近开了这么个地方,我怎么可能没情报呢?”

“挑地方吧。”

“两地书吧。”

“OK。”王哥点点头,招手过来一个服务员,“招待好了,两地书。”

方子君跟在张雷身后穿过这个地下指挥部,犹如穿越一条时光隧道。伪装网、破旧满是硝烟的军装、打烂的猫耳洞纹丝钢、扭曲的工兵锹、老电台…还有空间回荡的音乐,一切都在把那场沉默的战争唤醒。

把方子君记忆当中的战争唤醒。

转到里面的防空洞过道,两边是雅间,也就是防空洞的房间。房间都有自己的名字,“老山兰”、“扣林山”、“法卡山”、“八姐妹救护队”、“无名高地”、“侦察兵之家”…突然方子君停住了,她看见*里面有个熟悉的标志。

是的,没错。

飞鹰臂章。

放大手绘在油画画板上的飞鹰臂章。

张雷也停住了,低着头没说话。

方子君大步走上去,看见这个房间叫“飞鹰侦察队”。

她回头:“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张雷点头,肃穆地:“我没想到他布置得这么快——虽然他们的任务现在还涉密,但是我想让人们记住他们。”

“为什么不带我来这里?”

“我怕你伤心。”张雷坦诚地说。

“我就在这里。”方子君坚决地说。

于是就走入“飞鹰侦察队”。

扑面而来还是一张巨大的油画,粗糙的笔触看出作画者内心的激动。是画的飞鹰侦察队全体队员合影,虽然是从照片临摹来的,但是显然作画者融入了自己的创作激情,身穿迷彩服的战士们的手关节被放大,紧紧握着自己的钢枪,脸部庄严肃穆略略变形,夸张了战士的淳朴和刚毅。

方子君在画上那些熟悉的脸上仔细地找,其实她不用找就知道他在什么位置。

是的,是他。

年轻的脸上傲气十足,黑白分明的眼睛寒光迸射,线条明朗的嘴唇和英气勃发的鼻子,都是那么的熟悉…

方子君的手轻轻在他的脸上抚摸着。

作画者是个艺术造诣非常高的人,不仅准确捕抓了他的形,还敏锐感觉到了他的神。

方子君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方子君的嗓音哽咽着。

张雷摘下军帽,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子君转过身,脸上泪花盈盈。整个房间都是飞鹰侦察队的合影和个人照片,一张白纸上写着庄重的黑色宋体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空降军“飞鹰”侦察队,组建于1986年,在前线轮战一年,执行大小任务50多次,1987年回防军部后解散。其中,涌现出来一等功臣4人,二等功臣15人,战斗英雄张云1人。

席间,方子君一杯接一杯喝酒。烛光下她美丽的面容泪流不止。菜居然也是当年的罐头和炊事班特色的小炒,酒是当年前线壮行的高度茅台,甚至装酒的都是印着“当代最可爱的人”的搪瓷缸子,但是她还是一缸子接一缸子的喝,张雷劝都劝不住。张雷也喝了不少,两人高唱血染的风采,高唱两地书母子情,高唱十五的月亮,高唱一切能想到的这场沉默的战争的歌曲。

都醉了。

方子君趴在桌子上哇哇大哭,但是还是在喝酒。

一直喝到王哥进来:“不行了,再喝要出事了。张雷,你还清醒不清醒?!”

“到!”张雷歪歪扭扭站起来还要敬礼,“我,没事!”

“喝点猫尿瞧你那个熊样子!隔壁满屋子都是84年上去的老兵,你让老大哥们看笑话是不是?”

“不,不是!我,我去敬老大哥…”

说着拿着搪瓷茶缸就要过去,脚下一软差点倒了。

“行了,行了。”王哥苦笑,“赶紧滚回去睡觉!”

“结,结帐!”张雷就在身上摸。

“回头我去陆院找战友或者你再来再说吧。”王哥拉住他,招呼另外一个女服务员扶起方子君,“走,出去,我给你们找辆车!”

出来风一吹,张雷的酒稍微清醒点了,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今天喝多了…”

“赶紧送你对象回去,路上别和人打架。”王哥把他推出租车上,对司机说:“军区总院,路上稳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