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1583—1589年(第30/63页)
刚吃饭完,一个副手把译成明文的回信送来了。
信是用法语写的。内德的法语听说流利,读写却吃力,需要西尔维帮忙。
玛丽开篇褒扬巴宾顿其志可嘉。内德心满意足:“单凭这几句,就能落实她叛国的罪名。”
西尔维却说:“真叫人伤心。”
内德挑起眉毛,诧异地望着她。西尔维可是英勇无畏的新教徒,为了信仰多次以身犯险,想不到她竟然同情玛丽·斯图亚特。
西尔维看内德瞪着自己,说:“我还记得她大婚那天。她不过是个少女,有倾国倾城之貌,并且前程似锦。她是未来的法兰西王后,也许是天底下最好命的女子。可看她落得什么下场。”
“只能怪她自作自受。”
“你十七岁的时候,做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吗?”
“未必。”
“我十九岁时嫁给了皮埃尔·奥芒德。这叫不叫自作自受?”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内德低头看信。玛丽信中不只有褒奖。她逐条回应巴宾顿的计划,敦促他仔细筹划,接应入侵大军,号召当地反抗军响应,并储备武器粮草。她还叫巴宾顿详述将自己救出查特里庄园的计划。
“越来越妙了。”
还有更重要的,玛丽督促巴宾顿仔细斟酌如何刺杀伊丽莎白女王。
内德读到这一句,觉得好像突然卸下了背上的包袱。证据确凿。玛丽密谋弑君夺位。她罪无可恕,和她亲手杀人一样。
无论如何,玛丽·斯图亚特难逃一死。
罗洛找到安东尼·巴宾顿的时候,他正大肆庆祝。
巴宾顿和几个同谋聚在罗伯特·普利的伦敦大宅,围着桌子大吃大喝。桌子上摆着烤鸡、热腾腾的黄油洋葱、刚烤好的面包,还有几壶雪莉酒。
如此轻浮草率,叫罗洛大惊失色。密谋造反之人岂能白天就喝得酩酊大醉?然而,他们和罗洛不一样,并非久经考验的阴谋家,只是些好高骛远的外行人,准备大干一番。年少轻狂的纨绔子弟视生死为无物。
罗洛这次来普利府,已经坏了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平常故意避开天主教徒常去的场所,因为那些地方都有内德·威拉德的眼线。但他一星期都没见过巴宾顿,必须探明情况。
他站在屋外,见巴宾顿看见自己了,就示意他跟过来。普利一家信仰天主教,这是人所皆知的,为稳妥起见,罗洛领着巴宾顿出了府门。毗邻的是座宽敞的花园,一排排桑树和无花果树枝叶繁茂,遮挡了8月的烈日。罗洛还是觉得不安全,花园只有一道矮墙,外面是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车轮声、叫卖声不绝于耳,路对面正在盖房子,一阵叮咣喊叫。罗洛把巴宾顿带出花园,来到旁边教堂,站在阴凉的门廊下,这才开口问:“情况如何?一直没有动静。”
“英吉利先生,别愁眉不展啦,”巴宾顿得意扬扬,“好消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捆纸,夸张地晃了一晃,交在罗洛手中。
是一封密信,还有巴宾顿译好的明文。罗洛走到拱门边,借着光亮读起来。信是用法语写的,是玛丽·斯图亚特给巴宾顿的回信,信中赞成他的各项计划,并敦促他详细安排。
罗洛的忧虑一扫而空。他日盼夜盼的就是这封信,有了它,计划终于完满了。等他把信送到吉斯公爵手上,公爵就会即刻召集入侵部队。伊丽莎白长达二十八年的邪恶暴政要到头了。
“干得好,”罗洛把信收好,“我明天就动身去法国。我会和主的自由大军一道归来。”
巴宾顿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好样的。好了,回去跟我们用餐吧。”
罗洛正要谢绝,话还没出口,就察觉出异样。他皱起眉头。不对头。街面上悄无声息,车轮声止住了,小贩不再叫卖,连盖房子那伙人也没了动静。怎么回事?
他抓着巴宾顿的手肘。“咱们得赶快离开。”
巴宾顿哈哈大笑。“干吗要走?普利家的餐厅里还有一桶佳酿,还剩一半没喝呢!”
“闭嘴,你这蠢货,不想死的话快跟我走。”罗洛走进幽暗肃静的教堂,快步穿过中殿,走到尽头的小门前,撞开门锁,外面就是街面。他偷偷向外张望。
他担心得不错,普利府被搜查了。
几个守卫围在街道两侧,那些泥瓦匠、小贩和行人大气不敢喘,驻足旁观。两个高大魁梧的佩剑守卫站在花园门前,离罗洛只隔了几码,显然是提防有人逃走。只见内德·威拉德走到普利府正门前,重重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