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63/70页)
内德把门推开一条缝,小心地探出头去。晨光中,他左右张望。“安全了。”他迈出门。
西尔维跟在他身后,锁了门。“他们可能已经住手了。”
“也许光天化日之下不敢作恶。”
西尔维念道:“世人因自己的行为是恶的,不爱光倒爱黑暗。”这是约翰福音里的一句。
两人肩并着肩,加快脚步。保险起见,内德没摘下手臂上的白布条,不过他还是更信任腰间的剑,手一直握在剑柄上。
两人一路向南,朝河边走去。
拐过第一个街角,就见到卖马鞍的铺子外横着两具尸首。
内德心下诧异:这两具尸体衣不蔽体,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妇人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正弯着腰,把尸体遮住了一半。内德愣了一下才明白,这妇人是在偷衣服。
旧衣服能卖上不少钱,毕竟富贵人家才有钱添置新衣。就算是别人穿过的脏内衣,也有造纸商收。这个老太婆是在偷死人的衣服卖钱。只见她从一具尸体上拽下短裤,往胳膊下那堆衣服里一塞,跑走了。地上的尸体刀痕累累,更让人目不忍视。内德瞧见西尔维移开了目光。
笔直的大路上容易暴露,两人只挑狭窄蜿蜒的巷子,穿过大堂区。这些背街的深巷里也横着尸体,大部分被剥光了衣服,有的摞在一起,仿佛给人让路似的。尸体有的面孔黝黑,是做体力活的;有的双手白嫩,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还有的四肢纤细,是小孩子。他记不清一路见了多少。眼前的一幕幕有如天主堂里悬挂的地狱画面,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座远近闻名的都城里。他胆战心惊,直犯恶心,要不是空着肚子,怕真要吐出来。他瞥了一眼西尔维,见她面色苍白,表情肃穆。
这还不是最骇人的景象。
河沿上,民兵队正在清理尸体。死了的,还有只剩一口气的,随随便便往塞纳河里一抛,好像不过是些毒死的老鼠。有些尸体顺着水流漂走,也有些陷在河滩上,堆成一堆。一个人握着长篙,想把尸体拨到河中央,好给岸边腾地方,却久久拨不动,仿佛尸体恋恋不舍。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没留意内德和西尔维,两人匆匆朝桥头走去。
塞尔庞特街的文具店近了,皮埃尔兴奋难耐。
他犹豫不定:要不要让他们轮番糟蹋伊莎贝拉?是她活该。他略一思索,想到了更妙的法子:让他们当着伊莎贝拉的面强暴西尔维。父母最见不得孩子受罪,这还是从奥黛特身上明白的。他又想着亲自玩弄西尔维,但恐怕会在手下面前失了威严,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些肮脏勾当,就交给他们做吧。
他没有敲门。这会儿巴黎城里没人会应门,而敲门就等于警告,让他们抄起家伙。皮埃尔命手下用大锤破门,片刻后,他们就冲了进去。
皮埃尔听见一声枪响,悚然心惊。他们可没有枪。火器是稀罕玩意儿,通常只有贵族才会佩带。紧接着,他就看见伊莎贝拉站在屋子紧里头,一个手下倒在她脚边,看样子已经断了气。皮埃尔眼见她举起另一只手枪,对准了自己。他还没来得及闪开,一个手下举着长剑向她冲了过去。她没开第二枪就倒下了。
皮埃尔骂了一句;他本打算狠狠折磨她们一番。好在还有一个西尔维。他冲手下大喊:“还有一个女人,给我搜。”
屋子不大,片刻之后,比龙奔下楼梯:“没人了。”
皮埃尔瞪着伊莎贝拉。光线幽暗,看不清她是死是活。“把她拖到外面。”
只见伊莎贝拉肩膀上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他弯下腰,气恼地喊:“西尔维在哪儿?快说,贱人!”
她忍着剧痛,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喃喃地说:“魔鬼,下地狱去吧,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皮埃尔咆哮一声,站直身子,一脚踢在她伤口上。没用了:她断了气,双眼空洞洞地瞪着他。
她解脱了。
他又回到店里,几个手下正四处翻找值钱东西。店里都是纸张一类的东西,他扯下架子上的账本,又翻箱倒柜,把本子、纸张通通堆在屋子中央,从布罗卡尔手里抢过灯笼,打开了,凑到纸边。火苗立刻蹿了上来。
内德暗暗庆幸,他和西尔维安全到了左岸。民兵队并非见人就杀,他们找的似乎是皮埃尔那个小本子上记下的人家。不过内德还是捏着一把汗,毕竟护送阿弗罗迪特·博利厄回家时就曾被人拦下盘问,再有一次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总算赶到了塞尔庞特街,内德不由松了口气。两人快步朝小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