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1566—1573年(第15/70页)

卡莱尔要塞气势夺人,延绵的围墙间只开了窄窄一道门。城堡是砂岩垒成,呈淡红色,和对面的主教座堂一样,都是就地取材。围墙之内耸立着一座方塔,塔顶立着几尊火炮,炮眼一律瞄准了苏格兰。

艾莉森和玛丽住在院子角落的小塔楼。卡莱尔和利文湖一般的荒凉,六月里也是寒意逼人。艾莉森真希望有马骑,玛丽酷爱骑马,在利文湖的时候常念叨。可惜两人只有既来之则安之,在一队英国兵的看守下散散步而已。

玛丽决定不去找伊丽莎白讨说法,要紧的是请英格兰女王帮她夺回苏格兰王位。

她们苦苦等待,终于盼来了伊丽莎白的使节。人是昨天夜里到的,一来就歇下了。

艾莉森想方设法联系了玛丽在苏格兰的朋友,托人送了衣物和假发来,至于珠宝,还是攥在她那个新教徒哥哥手里——那些宝贝大多是弗朗索瓦二世国王赏赐给王后的。这天早上,玛丽打扮一新,如女王临朝,早膳过后,就端坐在简陋的小屋里,默默等待她们的命运。

一个月来,两个人没日没夜地揣摩伊丽莎白其人:她的宗教信念、对君权的见解;都说她学识渊博,但做事专断跋扈。她会不会答应帮助玛丽夺回王位?两人反复猜想,但总是没有定论。或者说,每天的结论都不同。今天她们就知道了。

伊丽莎白的使节比艾莉森年长一两岁,应该快上三十了。他身材修长,笑容亲切,长着一对金棕色的眼睛;穿着讲究而朴素。艾莉森仔细打量,发现竟然认得此人。她瞧了玛丽一眼,见她微微皱着眉头,看样子也在回想。对方对玛丽女王鞠躬行礼,又对艾莉森一颔首,艾莉森一下子想起来了。她脱口而出:“圣迪济耶!”

对方接口说:“七年前。”他说的是法语。他知道——要么是猜到玛丽说法语最自在,苏格兰语其次,英语最不流利。他彬彬有礼,但并不拘束。“本人是内德·威拉德爵士。”

艾莉森暗想,此人表面上谨慎有礼,但绝不好对付,好比一把利刃收在丝绒剑鞘里。为了让他放下戒心,艾莉森装作热切的口气:“如今是内德爵士了!恭喜恭喜。”

“多谢。”

艾莉森想起内德当时扮作詹姆斯·斯图亚特的随从,但和皮埃尔·奥芒德据理力争,看出大有来头。

玛丽说:“你当时劝我不要回苏格兰。”

“您应该信我的话。”他面无表情。

玛丽不加理会,进入正题。“我乃是苏格兰女王,伊丽莎白女王否认不得。”

“不错。”

“一群叛臣贼子犯上作乱,将我关押。相信伊丽莎白姐姐也明白孰是孰非。”

叫姐姐并不准确,两个人亲缘甚远:伊丽莎白的祖父亨利七世国王是玛丽的曾祖。内德爵士没有开口反驳。

玛丽接着说:“此次来英格兰,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只求面见伊丽莎白,请她伸出援手。”

“我一定如实转达。”内德说道。

艾莉森暗暗呻吟一声。内德是在敷衍她们。这可不妙。

玛丽火气来了,气冲冲地嚷:“如实转达!我以为你来宣布她的决定!”

内德不为所动。想必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女王动怒了。“女王陛下无法立刻做决定。”他语气平静,像在讲道理。

“这是何故?”

“还有一些事情尚未有定论。”

玛丽不肯容他含糊其词,追问道:“什么事?”

内德勉强说:“您的夫君达恩利勋爵、苏格兰伴君,即伊丽莎白女王的表亲,死得……不明不白。”

“与我绝无关系!”

内德说:“我相信。”艾莉森怀疑他在说谎。“伊丽莎白女王陛下也相信。”还是骗人。“不过我们不得不澄清事实,给世人一个交代,之后伊丽莎白女王才可以召见您。女王陛下盼望您身为女王,设身处地,予以谅解。”

也就是一口回绝了。艾莉森忍不住想哭。达恩利勋爵之死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事情明摆着,伊丽莎白不打算见玛丽。

也就是说,她不打算帮玛丽。

玛丽也想明白了。“天理何在!”她霍地站起来,脸涨得通红,眼里泛着泪光。“姐姐为何忍心如此待我?”

“陛下请您既来之则安之,一切所需,绝不会怠慢。”

“我不答应。我要去法国,伊丽莎白不肯帮,我的亲人自然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