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1559—1563年(第6/68页)

“我懂了。”

“就当是替我做个人情。”

王后本可以命令,却说成请求,可见为人谦恭。艾莉森满口答应。“自然。”

卡泰丽娜这才起身。她走到窗边,众人纷纷围拢过去,艾莉森也凑了过去。大家一齐向外张望。

道路中央用两排篱笆围起了一段长而窄的小径,一头立着御马“不幸”,另一头则是蒙哥马利伯爵加布里埃尔的坐骑。小径中央横着一道栅栏,免得两匹马相撞。

比武场中央,国王正和蒙哥马利交谈,窗前听不清内容,但看样子是起了争执。比试将近尾声,有一些观众正待退场;依艾莉森猜测,好武的国王还想再战一回合。

这时就听国王朗声说:“这是命令!”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蒙哥马利鞠躬表示从命,接着戴上头盔。国王也套上头盔,两个人各自驱马回到小径两头。亨利放下面甲;艾莉森听见卡泰丽娜喃喃地说:“扣紧了,我爱。”只见国王扣下插销,以免面甲掀起来。

亨利急不可待,不等吹号,就脚跟一夹,催马冲了过去。蒙哥马利也迎了上去。

这两匹坐骑都是战马,久经沙场,高大强壮;马蹄铿锵,仿佛巨人提坦用巨大的鼓槌敲击地面。

艾莉森兴奋中夹着恐惧,感到一颗心怦怦直跳。两名骑士加快速度,战马朝彼此奔腾而去,丝带迎风飞舞,观众热烈叫好。两个勇士提着木枪,刺穿了中央的屏障。枪头都磨平了:比武只是点到为止,把对方掀下马就赢了。尽管如此,艾莉森还是暗自庆幸,这个比赛只限男子参加。要是换作自己,准保要吓破了胆。

紧要关头,两个人各自双腿一紧,夹住坐骑,身子前倾,迎面相撞,只听砰的一声,蒙哥马利的长枪击中国王的脑袋,刺穿了头盔。国王的面甲飞了上去,艾莉森立刻明白,搭扣在撞击中碎了。木枪折成两截。

马跑得太快,一时勒不住,驮着鞍上的骑士依旧向前冲。电光火石之间,蒙哥马利手里那半截长枪又一次刺中了国王的面颊。国王向后仰倒,好像昏过去了。卡泰丽娜失声尖叫。

艾莉森瞧见疤面公爵一跃翻过围栏,朝国王奔去;几个贵族也跟着跑过去。几个人稳住马,把国王从马鞍上抬了起来,因为盔甲太重,费了不少力气。国王躺在地上。

夏尔枢机跟在哥哥疤面之后,皮埃尔紧紧跟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替国王卸下头盔,立刻看到他伤势严重。只见他满脸血污,一根又长又细的木刺扎进了眼睛,头脸部也扎了不少木刺。国王一动不动,看样子没有痛觉,像昏死过去了。医生一直在旁候命,就是怕出意外,只见他跪在国王身边查看伤情。

夏尔对着国王端详许久,退到后面,对皮埃尔耳语:“他快不行了。”

这叫皮埃尔猝不及防。这对吉斯家族意味着什么?吉斯家的前途和他皮埃尔休戚与共。夏尔刚刚对他勾画的长远计划现在泡了汤。皮埃尔满心焦急,竟有一丝恐慌。“太早了!”他发觉声音异样地尖细。他勉强镇定,又说:“弗朗索瓦还不能上朝理政。”

夏尔又往外退,免得谈话被人偷听。这其实是过虑,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在关注躺在地上的国王。“按照律法,十四岁就可以理政,而弗朗索瓦十五岁了。”

“的确。”皮埃尔转动脑筋。恐慌退去,他冷静下来。“不过弗朗索瓦需要有人辅佐,谁能成为他最倚重的谋臣,谁就等于是名副其实的法国国王。”他豁出去了,凑近夏尔,压低声音,语气迫切:“枢机,这个人一定得是您。”

夏尔扫了他一眼,目光凌厉。皮埃尔熟悉这种眼神:他想在了夏尔前头。夏尔缓缓地说:“你说得不错。只是波旁家族的安托万才是自然而然的人选,他毕竟是第一宗室亲王。”宗室亲王指的是法王的嫡系子孙,除了王族,就属他们的身份最为尊贵,论资格也排在其他贵族之前。安托万是家族之首。

“主保佑,”皮埃尔说,“要是安托万成了弗朗索瓦二世国王的左膀右臂,那吉斯家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他在心里加了一句:我的前途也如此。

安托万是纳瓦尔国王,这是夹在法兰西和西班牙之间的小国。更重要的是,他是波旁家族之首,并且同蒙莫朗西氏族结盟,是吉斯家的劲敌。虽然他们的宗教政策一变再变,但总体而言,波旁与蒙莫朗西两家对异教的态度不像吉斯家那么强硬,因此深受新教徒爱戴,而这种支持力量未必是好事。要是这位少年君主为安托万所左右,那吉斯家只怕有失势之险。皮埃尔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