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9/87页)
他不希望妹妹嫁给内德。罗洛一向讨厌内德,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关键是威拉德一家对新教的立场太宽和。亨利国王背弃天主教会,埃德蒙·威拉德高高兴兴的。诚然,玛丽女王反其道而行之,他的样子也不像苦恼万分——这一点也是叫罗洛不高兴的地方。他容不得谁对信仰马马虎虎。人人都该把教会的权威视为至高无上的。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妹妹嫁给内德·威拉德,对菲茨杰拉德的声誉无益,不过是两大商贾之间的联姻而已。相反,巴特·夏陵则能令家族跻身贵族之列。在罗洛心中,除了上主的旨意,菲茨杰拉德的家族声誉重于一切。
舞跳完了,府里的下人搬来桌板和支架,拼成一张“T”形桌,横木沿着一面墙,长木一直抵到屋子对面,摆好后开始摆盘碗。罗洛看出这群下人举止懒散,把陶杯和面包往白桌布上随便一扔了事。这自然是因为府里缺少一个女主人——伯爵夫人过世两年了,斯威森还没有续弦。
一个下人过来传话:“菲茨杰拉德少爷,您家老爷请您过去,正在爵爷的客厅。”
下人把罗洛引到一间偏厅,只见屋里摆着一张书桌、一本账簿,显而易见是斯威森伯爵打点生意的地方。
斯威森的座椅大得可以媲美王座。伯爵生得高大英俊,巴特就随了他;不过经年享受佳肴美酒使他如今大腹便便、鼻子通红。在四年前的哈特利林地一站 [4] 中,他左手的好几根手指没了,但他丝毫也不掩饰这一残缺,恰恰相反,他好像还颇引以为豪。
斯威森旁边是罗洛的父亲菲茨杰拉德爵士。爵士身材高瘦、雀斑点点,和斯威森一比,仿佛熊罴身边的豹子。
巴特·夏陵也在座。另外还有爱丽丝和内德,这叫罗洛有些错愕。
威廉·塞西尔坐了一张矮凳子,正对着这六个本地人。座次的意义一目了然,但不知怎的,罗洛觉得塞西尔才是主人。
雷金纳德对塞西尔说:“您不介意我叫上我的儿子吧?他从牛津大学毕业,还在伦敦的律师学院研习过法律。”
“我很高兴见到下一代的年轻人在场,”塞西尔语气和善,“议事场合我也会叫上我的儿子,虽然他只有十六岁——接触得越早,学得越快。”
罗洛仔细打量塞西尔,瞧见他右脸颊上长了三颗痦子,棕胡子已经有些斑白。爱德华六世在位期间,他年纪尚不足三十岁,却已经大权在握,如今不到不惑之年,却已透出运筹帷幄之气,着实不像这种年纪应有的。
斯威森伯爵不耐烦地挪动身子。“威廉爵士,今天来了一百位客人,究竟有什么要紧事,叫我从自家桌上离席,还是请开门见山吧?”
“这就说到了,爵爷,”塞西尔答道,“女王并未怀孕。”
罗洛又惊又忧,忍不住闷哼一声。
玛丽女王和腓力国王迫切地想有个继承人,承袭英西两国的王位。可惜两国相隔遥远,两位君主又忙于各自的政务,难得有时间相聚。此前,女王宣布明年三月将诞下王子,两国百姓都欢欣雀跃。现在看来事情出了岔子。
罗洛的父亲雷金纳德爵士面色阴沉:“这不是第一次了。”
塞西尔颔首说:“这是第二次假孕。”
斯威森困惑地问:“假孕?什么意思?”
“并非流产。”塞西尔语气凝重。
雷金纳德跟着解释说:“她求子之心迫切,自以为怀孕了。”
“原来如此,”斯威森答道,“无知妇人。”
爱丽丝·威拉德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斯威森完全不觉异样。
塞西尔说:“女王陛下可能无法生育,如今我们不得不考虑这个现实。”
罗洛的脑海里浮现出种种后果。玛丽女王是忠坚的天主教徒,西班牙国王也同样虔诚,他们翘首以盼的这位子嗣自然会恪守天主教义,可想日后会倚重菲茨杰拉德一家。但若是玛丽无后,那这算盘就白打了。
罗洛猜想,塞西尔老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只听他说:“到新主即位,这期间,一国之安危可谓悬于一线。”
罗洛悚然心惊。英格兰可能再度奉行新教,这么一来,这五年来菲茨杰拉德家的荣华富贵可能化为乌有。
“我希望提早打算,保证下一任君主顺利即位,不必流血。”塞西尔的语气通情达理,“我来找在省城里呼风唤雨的三位——本郡伯爵、王桥市长以及本镇头号商人——希望各位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