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边,可怕的对手(第4/8页)

马援说,刘秀不如高祖。高祖刘邦性格可正可邪,无可无不可。然而刘秀不一样,他喜欢吏政,自律节制,不像高祖那样爱喝酒乱来。

隗嚣一听,脸色就拉黑了。马援貌似抬高祖,实则是变着法子夸刘秀。刘秀,刘秀,隗嚣仿佛看到,这个可怕的名字就像黑夜里的梦魇,成了他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

说到底,就这样投了刘秀,隗嚣十分不甘心。他想来想去,与其投刘秀,不如自立称王豪赌一把。但是,要想称王,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还缺一个东西,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人气。

刘秀称帝,是他属下部将多次联名请求才完成的愿望。公孙述称帝,也是部属支持的。甚至遥远的王郎,当初称帝也是有人给他撑腰的。所以,隗嚣要想称帝称王,也必须有人给他打气才行。要想有人气,首先得让那帮人点头同意才行。

古之帝王者,不惧牛鬼蛇神,最惧知识分子。帝王有行政权,知识分子有话语权。这帮人最可怕的不是手中的话语权,而是脑子里充满的信仰。他们的信仰古来有之,就是从来只信正统。

更可怕的是,正统不正统不是由帝王说了算,而是由他们说了算。因为他们会正名。不正统的,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给你正名。名正则言顺,言顺自然就成了正统。

隗嚣占据天水郡后,挂出礼贤下士之名,把长安一帮啃老古董书的知识分子招了十之有七。所以,他要称王就必须让这帮人给他正名打气。要找人正名,须得权威人士。

马援江湖名号很响,也算权威之一。但是他人在天水郡,心都飞到洛阳城了。所以,隗嚣只好喊来另外一个学术权威,征求他的意见。这个人就是前面说过的,班固的老爹班彪。

别以为所有啃老古董书的人都是老古董。恰恰相反,这帮人熟读经史,更懂得人心思动,何去何从。班彪是个聪明人,隗嚣一挪屁股,他就知道要放什么气了。

但是,这个家伙很顽固,很不客气地将隗嚣批评了一番。

班彪告诉隗嚣:你别看着人家称帝称王就眼红、蠢蠢欲动。现在这个时代,不是战国那个时代。战国时代,各国都有一定的政治资本,所以都能自立封国。可是现在这个时代人心思汉,天下政治资本独有汉朝刘氏享有。汉朝必定再次兴盛,已经是意料之中。所以,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

班彪说完,叹息一声,收拾行李,飘然离去了。

马援、班彪,一个接一个灭隗嚣威风,真让他怄气了。礼贤下士,这等生意真不好做啊。让这帮人白吃白喝白拿,还不打欠条,竟然个个还要替刘秀说话正名。晕,自己吃里爬外很多年,养的也尽是一些吃里爬外的人。

自立,还是投靠?这实在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

隗嚣犹如林中困兽,苦苦挣扎着。他在徘徊犹豫,在期待中失望,在绝望中渴望雄起……但是,班彪离开天水郡的一年后,隗嚣终于作出了选择。

方向比努力重要,隗嚣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三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放眼世界,谁最可怕?刘秀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他就像草原上一匹剽悍的头狼,一旦猎物出现,果断出击,见血封喉。如果遇到狡猾的猎物,他就蹲在草丛中一动不动,直到猎物露出破绽。

想当年,王邑四十三万大军号称百万围攻小小的昆阳城,刘秀仍然保持泰山崩于顶而不惧的勇气,果断杀敌;从此之后,中原战场上到处都是他追逐猎物的踪迹。

今天,他对隗嚣和公孙述一忍再忍,实在罕见。

然而,刘秀能忍,有人已经忍不住了。这些人,就是刘秀驻守关中的将领。

他们认为,成都公孙述外表看起来很华丽,可他败象已现,经不住打,不如下令,一刀直穿成都城。于是,他们集体给刘秀上书,请求征伐公孙述。

刘秀不动声色地看着诸将的请战书,他想了想,决定把这些信件送到一个人那里。谁也没想到,请战书被送到了隗嚣手里。

同时,刘秀还给隗嚣捎来一句话,我准备南征公孙述,你是西州大将军,想先派你打前锋,我随后就到,你看意下如何。

刘秀这招很猛。隗嚣一直态度不明朗,此计一出,就是逼对方出招。如果隗嚣愿意出战公孙述,说明马援的游说奏效了;如果隗嚣继续打太极拳,一眼即可看破他的底牌——坐等时机造反。

果然,隗嚣看到信件后就像踢皮球似的,轻轻地又踢回来了。

隗嚣是这样回复刘秀的:有个叫卢芳的家伙倚仗匈奴势力称帝,对我虎视眈眈,西凉州兵弱,如果出征公孙述,只要我前脚出天水郡,卢芳肯定后脚抄我老巢,大刀问候我全家。所以,为了我全家老小着想,我不能先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