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战后的莫干农村(第6/8页)
杭州市长周象贤始终封禁这所屋。君怡时为南京市长,蒋先生见他总问起我有否到庾村上坟等事,知道那时过杭州无耽搁处,问为何不住自己之屋。君怡写信问周市长,周回信说:“只有保管之责,无使用之权。”我第一次到庾村,杭州旅馆称好者都为盟军包用,素识的本地亲友皆未归里,不得已由大纲向中南银行朋友借住其行员宿舍,以后每次都住旅馆。岳军先生为行政院长时,知我为庾村复兴工作之艰难,这时正复员后住屋缺少,京沪杭各大埠住屋租卖价值俱高。他与君怡想到此屋,公家既未利用,文献馆之议亦不再提起,不如交给庾村公益事业,则庾村经济困难大半解决。其时庾村已组织“莫干农村公益事业复兴委员会”,岳军、君怡都参加,即由岳军先生签呈,蒋先生立即批准。公事到浙江省政府,经过阮毅成、杜伟两任民政厅长,都催我派人接收。莫干山管理局王正谊局长知此屋将用以壮莫干山色,亦愿代为一行。我不愿虎头蛇尾,婉言谢却。然几次与周市长接洽,不言公事未到,即言行辕尚未着落。岳军、青甫二位,一次在杭与面谈,周言以公地若干亩交换此屋,亦终未实行。蒋先生最后一次离杭州,在笕桥飞机场上,后任的任显群市长当面请示交屋,始无人再加拦阻。最后一批居住的人为由南京总统府撤退之乐队,时已在卅八年(一九四九),大局又已剧变。我们拿到一所糟塌后的空屋,租与卖均已失去机会,曾问中国旅行社要否租用,亦以时局艰险而推却不要。
卅五年(一九四六)五月,我提议组织“莫干农村公益事业复兴委员会”,有内外两层不得已之苦衷。请的委员有三个方向:膺白的朋友如岳军、青甫;我的亲戚能助我且了解工作宗旨如湛侯、运成两舅及君怡、乙藜;朋友而在山热心有产业如揆初、寰澄诸先生。这几位或在政府或在社会均极忙的人,听我请求都毫不迟疑而允诺,我不胜感激。对外我需要帮助是“农贷”,农民银行贷款辅助生产之事,第一个帮我向农民银行李叔明先生陈说庾村工作的是乙藜。李先生后曾枉谈,农民银行对庾村农贷是热心的。我们得到农贷,仍须先自投资。农业有时间性,错过机会,事要隔一年。农贷须凭生产计划,经过审查核灭,公事甚慢,往往后时。上面下面都须有人了解,下面不了解不呈上去,上面不了解不批下来。很惭愧的一事,因申请至核准时币值之不同,我们不得不将生产计划做得夸大,预备削减,预备耽搁。然一念及还款时币值之更落,则吾虽敝帚自珍,负国民实大矣。
我留不住性白夫妇,迁延两年仍看他们走,是我终生内疚的一件事。性白在乡间十年,与外界隔膜,辛苦使他更保守而固执。庾村最理想之办法,是竞心管学校之事,性白为全部生产教育事业之总干事,莫干小学校董会仍为工作中心。在村的性白、雪钧、竞心,在外的大纲,都已在校董会,校董是自己人,职务可伸可缩。为生产我们必须请新的人,为教育亦然。以生产为先,时势不能不如此,此为农村,亦为学校,我无不一再解说。竞心到庾,派不着事做而回沪。莫小十五年纪念刊上之文,一篇我做,一篇他做,无不推性白夫妇之功。我很少以人事托我弟妹,这次为竞心托了君怡。生产工作者忙时日夜不息,闲时生活轻松。性白夫妇生活皆严肃,雪钧尤甚,此甚可敬,然过分严肃之结果,难容不同性格之同事,亦减少天然活气,而趋重于形式。形式化是我们倡始时最切忌之事,有关教育精神,膺白当年对此甚认真。我对性白夫妇的工作精神,始终敬信,后来在必须要性白担任校外的事一个时期,请雪钧代理校长,以雪钧对学校的历史和她的能力,这并非难事。然战后的人事复难,在乡村不比都市,私生活亦在一起,种种都不容易讨好的。
组织莫干农村公益事业复兴委员会,有点请朋友们来证明我这复兴计划“可行”和“必要”之意。我现在回想,还觉这个急急向前的做法是对的,最少这个精神没有错。性白的慎重亦是对的,他没有看整个大局,每个角落需要“活气”,则我有日见到他,还要与之讨论的。
以下是我给性白的几封信节录:
性白弟鉴:二、十二(卅五年)快信寄武康转庾告弟:修屋不累公家,努力生产,向联总要乡村医院设备未得,必农村经济活动,农村教育乃有作用各点。并问弟(一)今年要蚕种否?要多少?(二)庾村要多少桑秧?同时请弟准备垦地。久候不得来信,至为系念。云对庾村复兴事,为公为私,为情为义,各种想法,各种商榷,皆觉非如此不可。须请求救济者,已草有事业概略一份。蚕桑事亦已向公司申请,一部分已到沪,急待弟信,种秧皆需价购,且须预定。二、十二发致弟书后,曾同时函促竞心,昨日始克到此,兹请伊先行来庾,云约清明前后来山。膺公遗志,弟十年辛苦,云十年用心,成就须看第二次轮盘之推动。力弱事难,不胜惶恐,凭膺公之灵以自壮而已。雪妹均此。云启。(卅五、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