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最后北行(第4/7页)
我似乎提起过膺白对东北的忧虑甚久,阎、冯战后他曾请当局注意,勿使东三省大吏久留关内,生后顾之忧。远在此以前,民十七年(一九二八)他在外交部任内,他曾有提案,如何保持且引伸英美在北方的经济事业;他是国民政府第一个正式与英美谈判,借解决南京事件而复交的人。这件提案内容我未见过,我知道这件事在济南惨案后,是乙藜告诉我的。乙藜自济南回来,交给我膺白的公事皮包时说,所有行李全部遗失,然始终谨持此一皮包,只在紧急时抽出一件公事毁去,即上述的提案,恐万一落敌人之手,更增疑忌。膺白本是应蒋先生召到徐州,不是到济南,乙藜是他机要秘书,这件公事是否带给蒋先生看,已否通过,我均不知。我闻乙藜报告后,不久上莫干山,亦不再向膺白提以往之事。因中国的东三省问题,为世界大战和世界大变起因之一,我不禁又想到这点。如何当时朝野,把这块介于两强之间的沃土,大家看得那么轻?
民国廿二年春,华北局势又紧,时何敬之先生已经北上,代理蒋先生所自兼的军分会委员长。四月间,蒋先生重提膺白北行之事,当时局势如下列各电:
上海张岳军先生并转黄膺白兄:顷接蒋雨岩兄阳电云“秋山谓日本对华方针,全由海陆军青年将校团主持,荒木、真崎颇能代表,倘中日不早携手,恐第二第三满洲国将发生,介公有解决中日纠纷之实力及机会,何以今坐视不出?宾谓介公最希望中日携手,如日方肯合理合法解决满案,甚愿出而负责。秋山又谓荒木问何时与宾会面?宾仍请稍缓,并请善为说辞。又杨廷溥晤柳川、本庄、铃木等,谓中国依赖国联,将来满洲与华北发生冲突,日本则负攻守同盟之责,不能坐视”等语。又另据报告,山海关、秦皇岛等处,日人又已挑衅,热河亦甚紧迫,时局艰危至此,兄等有何卓见?盼即详示。中正佳。(廿二、四、九)
黄膺白先生:畅卿抵赣,面谈各情,不禁歉然于怀。日前原欲赴杭与兄面谈一切,不料南昌告急,仓卒西行,不克如愿。举世处境最艰苦者莫弟若,层累曲折亦太多。深盼兄即日命驾来南昌,详商一切,下星期当移驻他处,以愈速为愈佳也。中正真。(廿二、四、十一)
南昌蒋委员长:奉读真电,不禁歉然。弟处境最苦,兄深知之,兄用心亦苦,弟当能信之也。承邀面叙,至所心愿,容稍事摒挡再行。大旆移驻后,以何地相见为宜,还盼电示。郛文。(廿二、四、十二)
黄膺白先生:文电奉悉。待弟驻地定后,当即约晤。兄如不愿任北事,能否以私人名义赴北方襄助?盼复。中正寒。(廿二、四、十四)
民国十五六年北伐中途,膺白均以私人名义襄助蒋先生,他乐于为之,且十分努力。蒋先生欲他任上海市长时,他犹以私人努力之彼善于此,辞不肯就,事见前章。此次则与民十五六时情势大不同,外有强敌;内有一把散沙能退不能进之疆吏军队,人言庞杂之党,情感冲动之国民。他如何以私人名义到北方襄助?襄助谁?助些什么?这是国家应该拿出办法来的时候,谈判虽可秘密,宗旨必须给国民知道。向来不愿居名的膺白,这一次不考虑以私人资格北行。无论受名义与否,他甚为迟疑,我更极力劝阻。这时岳军先生已到北平,膺白电商之如下:
北平张岳军先生:寒电悉。昨复介电谓:“稍加考虑,再行确复。”总之,此事公私固两不容辞,事实却毫无把握。今尊电云云,甚是甚是,准稍缓视各方形势如何,再行决定,仍盼电复。郛咸。(廿二、四、十五)
又致畅卿先生电曰:
汉口总司令部杨畅卿先生:元电悉。岳对弟北行意见,想接洽。弟考虑结果,对内既尚待运用,对外又毫无转机,委实不能轻决,拟俟介归后,弟即来汉面商再定。兄参与密勿,明了各方形势,极望详教,资参考。郛巧。(廿二、四、十八)
与岳军先生商,因他知道日本情形,亦熟悉东北军、党部及各方人事。东北与膺白向无关系,此时失败之余,少自责备而多致憾于中央。党部夙视膺白为异己,给以“政学系”首领之称。除辛亥关系较深几位老友,其余对他都隔膜,反对蒋先生者更连带无好意。大敌当前,而内情若此,膺白何能为力?岳军先生则为蒋先生谋,亦深知膺白性情脾气的人。畅卿先生曾共患难于济南,曾为济案拟请蒋先生在纪念周有所申明;膺白在廿、四、廿五的日记曰:“畅卿来访,谈及‘五三’纪念,拟请介石在回想中有所申明,免后世不明真相。予恐妨碍国家,妨碍介石地位,主张不必。”膺白能知此,我则余悸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