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别怪我心狠(第5/6页)
纵容
侯景征到八千士兵,有了兵,侯景心里多少有些底气,开始向朝廷要装备,要武器和军服。萧衍大方表示,给。
朱异存了心眼,侯景要一万匹锦做战袍,朱异以青布代替,武器只给劣等的武器。侯景生气,上书向皇帝要铁匠工人,我们自己造武器。萧衍还是那个字,给。
侯景铁心造反,不再遮遮掩掩,略有些头脑的人都瞧得出来。那个被萧衍派给侯景做皇帝的元贞几次三番上表希望从寿阳调走。侯景大言不惭地对元贞道:“河北虽然没有打下来,江南未必得不到,你再忍一忍。”话一出口,谣言成真。元贞心道:“你就别害我啦,上一回空欢喜一场,差一点掉脑袋。这一回说什么也得开溜,造反,简直自不量力。”元贞不等朝廷调令下来,深更半夜化妆逃出寿阳城来到建康,一五一十向皇帝汇报。
老菩萨依然不动声色,问元贞想去哪儿做官。元贞说当然越远越好。老菩萨一挥手,打发元贞去始兴做市长,广州韶关千里之外,这下好,远离是非之地。奇怪的是,萧衍对侯景的叛乱全当没这回事儿。
侯景拉拢豫州刺史羊鸦仁一同造反。一来认为与羊鸦仁同属北方降人,两人在悬瓠共事过一段时间;二来羊鸦仁丢失悬瓠,受过萧衍斥责。羊鸦仁不这么想,他在北方默默无闻,萧衍一手提拔至刺史高位,有知遇再造之恩。侯景谋反异想天开,摆明以卵击石。羊鸦仁感觉此事可笑,难道自己真长了一副傻瓜的模样。羊鸦仁将此事上报朝廷,又怕萧衍不信,索性将侯景的说客一道拿下送往建康。
如果说元贞口说无凭,那么这一回人证物证俱在。萧衍令人惊讶地将说客释放,朱异在朝廷上放风:“侯景只有数百残兵败将,怎么可能谋反?”
不仅羊鸦仁莫名其妙,侯景也觉得莫名其妙。老菩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侯景上表试探萧衍的态度:“如果羊鸦仁所说属实,我受国法制裁;如果羊鸦仁诬告好人,请陛下治罪。”表章上去如同石入大海。萧衍既不怀疑侯景,也不怪罪羊鸦仁。侯景更迷糊,又上一道表章,加重语气:“臣觉得陛下与高澄议和十分可笑。臣粉身碎骨就想复仇,苦于没有地盘,请陛下将江西划给我控制,如若不然,臣当率铁骑渡江,直捣江东,到那时怕大家顾不上吃饭。”
藐视朝廷,藐视皇权,是可忍孰不可忍,萧衍忍下了。朱异对侯景的使者转达皇帝的歉意:“贫寒之家蓄养十个、五个客人,尚能让他们满意。朕唯有一个客人,却招来他这么多抱怨愤慨之言,朕的过失啊。”萧衍嘴里的贫家不是指穷人,那是指九品中的寒门。江西不能划出去,萧衍不断赐给侯景财物,以至于建康和寿阳的信使道路相望。
侯景放下心来,那个以一州之兵取天下,获得过钟离大会战胜利,一度攻入洛阳,连北方奸雄高欢也深为忌惮的萧衍老了,不仅老了,而且糊涂了。就在双方如蜜月般甜蜜的时候,侯景造反了。
倘若在此期间萧衍稍做防范,也许就不会有台城被围之苦,但萧衍熟视无睹。有人说,萧衍希望以菩萨心肠感化侯景,希望魔鬼变忠臣,为他所用;有人说,晚年萧衍变成糊涂虫。
萧衍没有菩萨心肠,否则不会同意用侯景去换萧渊明。侯景背叛高澄,换到东魏国去只有死路一条。那么,萧衍再次变糊涂了?
非但没有糊涂,反倒聪明过头。萧衍接受侯景投降只为利用侯景的力量收复中原。收留侯景为维护君主的面子,掩盖自己在战略上所犯的错误。收留下来再抛弃,那是落井下石,小人所为。如同傅岐所说:“侯景以穷归义,弃之不祥。”侯景投诚,又曾是萧衍册封过的河南王,从道义上不能杀,杀降不祥,更何况起义将领。萧衍以名君和佛教法王自诩,岂能杀害归附自己的起义将领。
不杀侯景终为后患,且无法与东魏议和。怎么办呢?萧衍熟读史书,当然不会没有读过《春秋》。左传第一篇“郑伯克段于鄢”告诉我们一个故事,郑庄公姑息养奸,纵容其弟谋反,最后打败弟弟,却不背逐弟的骂名。
侯景反迹已露,也有人证和物证,就像郑庄公的弟弟共叔段,但是毕竟没有竖起反旗。萧衍效仿郑庄公,纵容侯景,让侯景认为他没有准备,放心大胆造反,而后萧衍再平叛,过错推给侯景,自己名利双收。
镇守合肥的合州刺史萧范洞悉侯景阴谋,多次上表请求攻打侯景,萧衍拒不同意,淡淡回信道:“朝廷自有处分,你不必忧虑。”
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中。得知侯景起兵的消息后萧衍笑得很开心,说道:“是何能为!吾折箠笞之。”这家伙能有什么作为,我折根木棍就能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