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赌徒与名士(第7/8页)
权力之争是官场的永恒主题。只要进入名利场,便会身不由己。父子兄弟,师生朋友,甚至昔日最亲密的战友也会成为争权夺利的对手。刘裕凭借刘穆之的一条妙计顺利从地方进入中央,真正成为晋帝国的主宰。
朝廷中的傀儡大臣王谧死了,尚书左丞皮沈来到京口拜见刘裕。皮沈首先拜会刘裕重要的谋士,车骑将军府主簿刘穆之,向他表达朝廷议定的两项人事安排,征询意见。
王谧死后,留下两个空缺,一个是扬州刺史,一个是录尚书事。扬州辖京都建康,录尚书事主管朝政,都是至关重要的位置。
朝议的结果形成两条意见,要么让中领军谢混接任,要么建议刘裕在京口遥领扬州刺史一职,朝廷政务交给孟昶处理。
廷议方案看似合情合理,谢混出自陈郡谢氏,谢安的孙子,谢琰的儿子,由他接任王谧的职务是很自然的事。如果刘裕想做扬州刺史的话也可以,兼职就行,刘裕是武将,那么朝廷政务交给孟昶。无论前一种还是后一种方案,有一点相同,即刘裕不必入京辅政。
刘穆之听完,没说话,借口上厕所走开,中途派人给刘裕送去张便条,上面写着一句话:“皮沈来了,他的话不能听。”
刘裕接见皮沈,听过那两条建议之后,让皮沈到外面候着,把刘穆之叫来问。刘穆之分析道:“晋朝失政日久,桓玄篡逆,天命已移。刘公兴复皇祚,勋高位重,以今日之形势,怎么能一味谦让,只做一个边将呢!刘毅、孟昶诸公,与您都起自布衣,共立大义以取富贵,定谋起事有先有后,所以推刘公为盟主,并非真心诚意拥护您,如今大家势均力敌,将来一定会互相吞噬。扬州,国家根本,不可交给别人,当年任命王谧是一时权变,如今若再让他人做刺史,必然受制于人,权柄一失,再不可得。那样一来,将来的危险实在无法想象。现在朝议已经如此,应该给他们回话,如果挑明了说‘我不同意,就该我做’,似乎显得不太谦虚,盛气凌人,让人讨厌。那就这么说,‘扬州是国家根本所在,宰相地位重要,这是兴亡所系之事,人选应该慎重仔细。既然是大事,不好隔得这么远来商量,我会尽快入朝,与大家共同商议。’只要刘公到了京都,他们一定不敢越过您另外任命他人。”
刘穆之谋深虑远,一眼看破玄机,看到刘毅的野心。刘裕拉拢琅琊王氏,刘毅便去拉拢陈郡谢氏,准备在朝廷中另立自己的派系。此次廷议目的明确,即使谢混做不了扬州刺史,也决不让刘裕入京主政。刘穆之一席话坚定了刘裕排除异己,最终成就伟业的雄心。刘裕入京,果然被任命为扬州刺史、录尚书事,从而真正控制东晋朝局。
出身庶族的刘裕踏着桓玄的尸体登上门阀帝国东晋的权臣宝座,开始扮演皇帝终结者的角色。
此时,刘裕正在考虑提高自己在国民心目中的威望,没有威信,政令、军令不会畅通。
刘裕的声威建立在内战基础上,而今卢循龟缩广州,向朝廷称臣,一时找不到借口收拾。刘裕把眼光瞄向境外,谯纵在他眼里只是一只小耗子,不值得兴师动众,胜之不武。北方有三大强国,北魏、后秦和南燕。南燕就是那个退守山东地区的后燕范阳王慕容德建立的燕国。北魏不与晋国接壤,先收拾后秦还是南燕呢?
后秦皇帝姚兴趁着东晋军阀内战的时候,把东晋的河南之地收入囊中。刘裕试探性向后秦国提出议和,要求归还南乡等几个郡。
姚兴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答应下来,为他的以土地换和平的政策解释说:“天底下的善行都是一样的。刘裕从社会底层最卑贱的地位发展起来,奋发英姿,诛灭桓玄,兴复晋室,内修政治,外修疆域。我怎么能为珍惜几个郡,不成全他的好事呢?”
后秦割让南乡、顺阳、新野、舞阴等十二个郡归还东晋。姚兴够聪明,难怪后秦国在他温和而又坚决的领导下,逐渐强大起来。不过,他的温和是养虎为患,他不曾料到刘裕的志向有多高,心气有多大,刘裕想诛灭的难道仅仅是一个桓玄吗?
刘裕掂量半天,找不到收复旧都的理由,正郁闷呢。南燕换皇帝了,老皇帝慕容德去世,金刀太子慕容超继位,不但向姚兴称臣,还把南燕国的乐队当做礼物送给后秦。乐队给了别人,自己没有了,慕容超准备重新组建一支乐队,派军队劫掠东晋的边民。
慕容超和刘裕在对待音乐的态度上表现出二人的迥然不同。当官员们因为朝廷音乐设施不完备,请求重建时,刘裕说:“现在没有时间做这件事,而且我也不懂它的道理。”官员们说:“如果你喜欢它,自然就懂了。”刘裕道:“正因为懂了就会喜爱,所以我才不去学习它。”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慕容超的贪欲掩盖了智慧,辉赫一时的慕容家族因此几近亡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