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储之争(第2/4页)

李昭德满心畅快地回宫复命,说手下人不知轻重,不小心把王庆之打死了。

武曌深长地看了李昭德一眼,知道他是故意下狠手了。不过王庆之这种小人死了就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武曌轻声一叹,说:“王庆之死不足惜,但是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李昭德顺势发出劝谏:“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天下,当传之子孙为万代业,岂得以侄为嗣乎?自古未闻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者也!且陛下受天皇顾托,若以天下与承嗣,则天皇不血食(不能享受宗庙祭祀)矣。”(《资治通鉴》卷二〇四)

这几句话顿时说到了武曌的心窝里。

是啊,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侄子为姑母立庙的,倘若立武承嗣为太子,来日当了皇帝,那自己和高宗不就变成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了吗?

武曌顿时有些伤感,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内心的天平已经转向了李旦。而李昭德一番贴心的忠言,也让武曌颇为受用。从此李昭德官运亨通,迅速成为武曌最为倚重的心腹。

至此,武承嗣苦心孤诣的夺嫡计划再次宣告破产。

他知道是李昭德坏了他的好事。而更让他咬牙切齿的是,就在第二年,亦即长寿元年(公元692年)二月,武皇忽然罢免了他的宰相之职,只给了他一个“特进”的荣誉衔。武承嗣百思不解又痛苦难当,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又是这个该死的李昭德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有一天,李昭德忽然向武曌密奏:“魏王承嗣的权力太大。”

武曌说:“吾侄也,故委以腹心。”

李昭德莞尔一笑,不疾不徐地说:“侄子和姑母的关系,怎么比得上儿子跟父亲?自古以来,儿子为了篡夺君权而弑父者比比皆是,何况侄子!如今武承嗣是陛下最宠爱的侄儿,既是亲王,又是宰相,权力已经不亚于人主,臣担心陛下难以长久保住天子之位啊!”

武曌一听之下顿时猛醒。

这些年来,她在通往最高权力的道路上确实走得太过顺畅了,以至于几乎忘记了政治的基本准则,那就是——不能完全信赖任何一个人,而且,越是亲近的人就越要提防。当初自己不就是一步一步从丈夫和儿子的手中拿走了天子之权吗?谁敢保证武承嗣不会狗急跳墙,在得不到太子之位的情况下篡位夺权呢?是的,李昭德说得太对了,这样的危险确实存在,必须居安思危!

武曌最后一脸凝重地对李昭德说:“是啊,我的确是欠考虑了。”

就在武皇的这声感叹中,武承嗣头上的宰相乌纱就应声落地了。与此同时,李昭德恰与他形成鲜明对照,以凤阁侍郎衔翩然拜相,让武承嗣气得差点吐血。满腔愤恨的武承嗣随后便拼命在武皇面前说李昭德的坏话。可武曌正对李昭德宠信有加,所以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自从我任用昭德,才能安然入寝,他这是在替我分忧解劳,你根本比不上他,不用再说了。”

武承嗣夺嫡不成反被罢官,如今欲进谗言又遭抢白,不禁一肚子委屈懊恼。

他知道,终年蜗居东宫的李旦本身其实没什么能量,基本上是不堪一击的,但问题就在于有岑长倩、李昭德等一大帮李唐旧臣一直在前仆后继地力保他。如今李昭德又成了武皇跟前的大红人,而自己的宰相大权反倒一朝之内丧失,眼看太子之梦即将破碎,武承嗣顿时很有些伤心绝望。

然而,紧接着发生在李旦身上的一件事情,却让武承嗣垂死的斗志瞬间又高涨起来。

这件事跟一个女人有关。

也就是说,李旦莫名其妙地交上了桃花运。

更准确地说,他是平白无故遭遇了一场桃花劫……

爱上李旦的这个女人是武曌身边的一个户婢。所谓户婢,就是掌管宫中门户的宫女。这个宫女名叫韦团儿,长得有几分姿色,又聪慧可人,所以颇受武曌宠爱。每当皇嗣李旦入宫向武皇请安,团儿必定在前引导。日子一久,团儿就情不自禁地爱上了这个气质高贵、俊秀儒雅的皇嗣。

其实宫廷爱情历来是不纯粹的,韦团儿对李旦的感情固然含有爱情成分,但其中恐怕也不乏改变命运的强烈企图,正如当年的才人武媚之于太子李治一样。此时的李旦虽然地位不稳,但名义上毕竟还是皇嗣。身为宫女的韦团儿要想出人头地,最有效最快速的办法当然就是攀上李旦这根高枝。于是团儿便施展浑身解数,对李旦百般引诱。然而让她大失所望的是,无论她如何挑逗,李旦始终静如止水,不为所动;无论她如何热情似火,却始终温暖不了李旦冰冷的心窝。

其实,并不是李旦天生不解风情,而是长年笼罩在母亲的权威和阴影之下,李旦早已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何况团儿还是武皇宠爱的侍女,所以就算李旦有那颗贼心,他也不敢有那颗贼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