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乖不乖,各人猜(第7/10页)

知道郭勋祺为难,陈诚又赶往广德,面见并竭力说服郭勋祺的顶头上司、川军前敌总指挥唐式遵,让唐式遵对原有部署进行微调。

若在平时,唐式遵也不敢擅自做主,但这时一个意外的变故,让他在前方拥有了独立裁断的机会。

这个变故恰恰发生在刘湘身上。

刘湘从汉口到南京,坐的是轮船,途中船泊芜湖港,看到岸上有当地有名的阳澄湖大闸蟹在贩卖,只只看上去肥大味美。

刘湘在吃穿上并不讲究,但平素最喜欢吃两样食品,即炒沙葫豆和螃蟹,前者不易消化,后者为凉性,刘湘自患有胃溃疡后,都遵医嘱避而远之。

跟戒烟一样,也是憋得久了,反正旁边无人监控,刘湘一时馋虫上脑,便让人买来大吃了一顿。

抵达南京,四川驻京办事处特别叮咛厨房别买螃蟹。谁知刘湘在芜湖吃螃蟹还吃上了瘾,又偷偷让副官去买了螃蟹,拿到房间大快朵颐。

这正是便宜了舌头苦了胃,之后,见邓、孙、李三部没能调到南京给他指挥,刘湘觉得上了当,又为此动怒发火。用中医的说法就是内外交感,由此种下了病因。

改变计划,将川军撤离南京外围,很自然地把刘湘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蒋介石和何应钦等人脸色难看不用说,唐生智也指责刘湘私心太重,半途掉链子,使固守南京变得更加困难。

1937年11月24日上午,刘湘参加高层军事会议,回办事处时情绪显得很是低落。他告诉身边幕僚,会上有些人说川军在“梭边边”,他很生气。

“梭边边”是重庆话,意思是偷奸耍滑,一开始高调,关键时候却打退堂鼓,乃至一走了之,有道是“吃饭垒尖尖,打架梭边边”。对军人而言,这些闲话都极具杀伤力,于是刘湘为此又憋了一肚子气。

下午,张群宴请刘湘。刘湘来者不拒,饭桌上管不住自个的嘴,多吃了一碗甜银耳,而银耳也属凉性,对患有胃溃疡的人来说,都是需要忌口的食物。

当天晚上,刘湘已得到前方汇报,他当然不同意陈诚作出的调整。因此顾不得休息,便让人作纪录,要向部队直述调令,当口述到第五条命令时,突然昏倒。办事处忙请来医生诊治,诊断结果为胃溃疡和糖尿病并发症。

经过打针吃药,一顿忙碌,刘湘很快清醒过来。他的高级幕僚包括傅常等人闻讯都赶来,见刘湘健康状况不佳,均劝他还是返回四川养病为好。

幕僚们纯粹是为刘湘的身体着想,可刘湘的思维却还停留在兵力部署上面:“你们可能求战心切,但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现在还不能和敌人硬打,只能慢慢来、慢慢拖。据我看来,大概要拖到宜昌、沙市一线,战事才稳定得下来,敌人那时也会被拖疲了,我们就可以挥师反攻……”

刘湘又说,在一个时期内,他绝不能回四川,而应坐镇前方,这样才能顶住南京方面的压力,控制住部队,以免川军被“整光”。

大概是白天被刺激深了,当着自家幕僚,刘湘滔滔不绝,兴奋异常,接下来连觉都没睡好。

第二天上午,又昏了过去。

这次比上次严重,一直昏迷不醒。张群到办事处来看望,守了半个小时刘湘也没能醒。临走时,张群关照众人:“看情况敌机要大肆轰炸南京,你们赶快撤走。”

幕僚们一商议,非得让刘湘离开南京不可了。

由于医生嘱咐昏迷中不能移动,办事处一直等到很晚,才等到刘湘从昏迷中醒来。

醒过之后,刘湘也觉得无法再硬撑下去,便答应先去武汉治疗。当天深夜,乘刘湘处于熟睡状态,办事处人员将其用汽车送上轮船,连夜护送至武汉。

在陷于昏迷和转送的过程中,刘湘暂时放松了监控,自主权又回到了前线将帅手中。

唐式遵没有问题,他不仅按照陈诚的要求,同意郭勋祺第144师沿太湖西岸布防,还命令刘兆藜第146师布防于太湖南岸,与郭勋祺协同建立了一个三角形防守阵地。

纵然如此,唐式遵批准还只是个形式。

唐式遵和潘文华各有嫡系,刘兆藜听唐式遵,郭勋祺跟潘文华。换句话说,尽管在前敌指挥的位次上,唐式遵居首,但郭勋祺那边仍需潘文华点头通过才行。

郭勋祺对潘文华说:“敌人沿太湖进兵,势头很猖狂,只有予以迎头痛击,使日军遭受重创,才能振奋人心,之后也才能逐步退却。若不战而退,敌势嚣张,我们想退也无法退了。”

潘文华出川时亦有“胜则生,败则死”的豪言,给郭勋祺一激,遂放权郭勋祺:话不多说,自己掌握。

陈诚出身保定,是个既具备较高军事素养,又富有实战经验的高层指挥官。他让郭勋祺设防的长兴,位于太湖西南,既能抵御南岸尾追之敌,又能拦阻横渡太湖的日军,更重要的是,这里多为山地,尽管山不高,但毕竟可作依托,另外还有森林作为隐蔽,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日军飞机大炮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