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鹿死谁手(第6/11页)
陈宦督川,倚仗着有三个旅的北洋军撑腰,对川军编制进行大删大砍,四个师被缩掉近三分之一。对留下来的两师二旅,他也没有一点客气,尽量安插亲信,刘存厚的旅长就是陈宦带来的北洋军官。
陈宦还在四川组织“清乡”,川军在前面卖命,“以川军杀川人”,北洋军却懒洋洋地在后面督阵。
都是打仗,川军损失了,不补缺额,剩余枪械一律缴库,与此同时,北洋军就是碰破点皮,也得咋咋呼呼地给用上创可贴。
“清乡”尚未结束,刘存厚的一个师就被分割成了两半,并时时面临着陈宦派人渗透进来的危险。
刘存厚对此又恨又怕,每天都做着被陈宦暗算的噩梦。蔡锷的密电一到,他就开始合计起来,因此一直在泸州赖着不走。
作为腹黑高手,陈宦时时都在揣度别人的心思,刘存厚在打什么主算,他早已猜透了几分。为了把刘存厚从窝里面赶出来,陈宦再次去电进行催促,同时另派周骏师去泸州换防。
刘存厚见拖不下去,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往前线,但一到前线就投入了反袁阵营。军官们在前线秘密宣誓时,还有人生怕陈宦会对他尚留在成都的家属不利,旁边马上就有人安慰道:“不用怕,陈宦是个有心计的人,不会鲁莽从事。”
大家都把陈宦看得透透的。你别看他拥护帝制时的口号喊得比谁都响,但这家伙其实一直做着脚踏两只船的准备。他的幕僚分为两派,一派拥护帝制,一派反对帝制,陈宦就像操纵木偶的提线艺人一样,看哪边形势对自己有利,就跟哪一派咬耳朵。
蔡锷的第一份密电到达时,陈宦只给拥护派看,所拟复电用的也是双方商定语气。
到这个时候,陈宦又撇下拥护派,拿着他与蔡锷的往来电报,急急忙忙去找反对派。
反对派主张联合蔡锷,并阻止袁世凯派来的北洋军入川。
按道理,陈宦既然是老袁的“忠臣”,就应该怒目而视,否决反对派的提议,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反反复复地说,要带来的三个北洋旅反袁是不可能的。
既称小袁,他的猜忌心之重几乎与老袁不相上下,眼前的一堆筹码只要少了一个,他就要犯嘀咕。因为一个刘存厚,陈宦给其他所有川军都打上了相同的问号。
川军这一堆肯定是信不过了,陈宦不肯亮出自己的底牌,是因为还有他所说的那三个北洋旅。
三个旅先后奉诏来见陈宦。最早赶到的旅长是云南人,他对着陈宦发牢骚,说他的祖宗坟墓都在云南,实在不想跟滇军作战。
说者无心,没准就是怕把自己顶到第一线,听者却是有意,陈宦这下连北洋旅也不放心了。
捏着密电,陈宦又向蔡锷那边靠近了一步。
按照袁世凯的部署,北洋旅要集中到宜宾与滇军作战。但作战时打得乱七八糟,后方炮兵的炮弹尽往前线自家部队里面扔,弄到最后都不战而退。
陈宦得到战败消息,马上判断是战场指挥问题,而担任宜宾一线总指挥的刘一清,恰是反对帝制派的重要成员。
对陈宦来说,这意味着整个指挥层都靠不住了。
收到前线电报,已经是凌晨四点。陈宦哪里还睡得着觉,他叫人喊邓汉祥来见。
这个邓汉祥也属于反对帝制派,跟刘一清是一条线上的人。刘一清临上前线时,曾偷偷地告诉他,说我到前线后自有办法,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无论什么情况,陈宦是绝不会杀我们两个人的。
尽管如此,当得知陈宦这个时候召他时,邓汉祥仍是有些心惊肉跳,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前去见面。
陈宦正绕室彷徨,见到邓汉祥犹如看到救星:“宜宾一线吃了败仗,我看刘总指挥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我们还是下决心干吧,要不然就晚了。”
对陈宦“干”的含义,邓汉祥当然清楚,就是要联蔡反袁。可陈宦是什么人,那是活脱脱的小袁世凯啊,常常是上面扔馅饼,下面设陷阱,跟他打交道,你得多长一百个心眼才行。
会不会是故意在套我的话,让我把刘一清给供出来,然后将我俩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邓汉祥赶紧表示反对:“不行不行,不能这么干。”
陈宦越说要干,邓汉祥就越说干不得,说来说去,把个陈宦给说急了,知道邓汉祥是不相信他,当下就提笔刷刷地写了一份电稿。
这是一份写给刘存厚的电稿:宜宾方面,刘一清已有部署,请你速联系蔡锷,以便“共策将来”。
末尾署名却是邓汉祥。
这回轮到邓汉祥急了,连说不可。
陈宦信誓旦旦:“我们这种关系,你还不放心吗?”
邓汉祥不放心,一点都不放心。
知道你老人家想反水,可把我名字写上去算怎么回事,万一出了差错,那我不就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