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7/8页)
“干什么?”
“你要乘船去苏伊士运河。”
年轻的、顽固的小家伙,现在快十四岁了,个头已经窜得老高,他对腰板挺得笔直的祖父笑了笑说:“我没有衣服。”
“就这么走。要是你得卖命才能买到衣服,你会更珍惜它们。”
他们飞快地驶向码头,威普想也不想,就要直接登上一艘好像马上就要出海的H&H公司的大轮船。祖父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推到阳光下面,严厉地问道:“上帝啊,威普!你以为我会用自己家的船送你出海?你坐那条船,小子!”他指指一艘被暴风雨摧残得不成样子的旧三桅船,那是一艘从马萨诸塞州萨勒姆来的捕鲸船。多年以来,老天爷都没有善待过这条船,她是在捕鲸业由盛转衰之际投入使用的,从来都没有在海上流浪的轮船中找到自己的合适位置,于是就只好从一个行当转到另一个行当。船上的设备经过三次彻底改换,眼下只有前桅上有横帆,正驶往马尼拉做一笔投机生意,船上满载着桃心木,那是埃及总督建宫殿要用的。现在开船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她还靠在码头上。不过这条船常常不遵守大家都遵守的时间表,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不管怎么说,船长还是气咻咻的,拉斐尔・霍克斯沃斯带着孙子匆匆赶到时,船长的心情不怎么好。
“这就是我对你说过的那孩子。”霍克斯沃斯说。
“看上去挺有力气,”一脸横肉的船长粗声粗气地说,“到下面去。”
“我想跟他单独待一分钟。”霍克斯沃斯说。
“你还有六分钟。”船长没有反对。
拉斐尔・霍克斯沃斯马上把他带到下面的船舱里,抓着孙子的胳膊急匆匆地说:“你一离开这个港口,惠普尔,上面那个魔鬼脾气的男人对你就有绝对的生杀大权。他的话就是法律,他可不是什么斯文的耶鲁教授。他是个粗野、蛮横的人,要是你没胆子,不管是在他那里还是在我这里,你都讨不了好去。
“还有,威普,要是你跟人打架——肯定有这么一天——记住一件事情,往死里打。只有这么一条规矩。你一把他踢到甲板上,一定要踢他的脸,这样等他站起来时,就没脸说他也差不多把你打趴下了。一定要让他身上见伤,给他留个疤,打得他遍体鳞伤,这样他就永远忘不了该听谁的话。你做成了这个事,然后再扶他站起来,慷慨大方。
“威普,你尝过了中国女人和西班牙女人。还有成千上万个女人的滋味你没尝过。全都试试看,人这一辈子只有这件事不用后悔。威普,等你回家的时候,我希望你长成了男子汉。”
短短几分钟很快过去了,小伙子眼巴巴地盼着这个时刻能够永无止境地拖延下去,他感到自己与粗野的老祖父血脉紧紧相连,但是他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把他自己和祖父都吓了一大跳,拉斐尔・霍克斯沃斯甚至向后退了几步:“祖父,如果你那么喜欢易伟垒的姑娘们,你对妮奥拉妮又是怎么回事?我想不通。”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接着拉斐尔说:“妮奥拉妮的母亲去世时,她的体重差不多有四百磅。那是你的曾外祖母。她丈夫每天爬到她跟前,奉上念珠藤。男人能那样做,是件好事。”
“但是你怎么能既爱很多女人,又只爱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同时?”
“你可曾打量过夜空,威普?那许许多多可爱的小星星?你抬起手去捏住它们的一个角儿。过了会儿,月亮又在东边升起,又大又完美。那就不一样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他握了握孙子的手,疾步跑上甲板,对孔武有力的船长挥挥手,然后跳下船,上了码头。老捕鲸船松开锚绳,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呻吟声。一股清新的风从火奴鲁鲁远处的群山吹来,航行开始了。
最后,大家终于发现霍克斯沃斯对孙子做了什么好事,于是全家人都怒不可遏。布罗姆利・霍克斯沃斯和姐夫商量着要派一艘H&H公司的轮船去拦截老捕鲸船,把孩子抢回来,可是霍克斯沃斯说:“他签了合同。要是你认识那船长就会知道,让那孩子下船的唯一途径,要么就是他死在海上,头朝上脚朝下裹在一截破帆布里;要么就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老老实实等着服役期满。”
过了一阵子,火奴鲁鲁对固执的老船长的态度软化了,居民们提到他时,语气里带着愉快的深情厚谊,他们终于认识到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是群岛的领头人。他走进银行,就会受到礼遇。在教会,牧师们对他鞠躬。在他慷慨捐助的图书馆里,他被看成是知识的捐助圣人。火奴鲁鲁的华人们提起他都说是那位“知书达理,温和慈祥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