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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地一笑:“我尽量吧,高先生总是让我很忙。”她站起了身,感觉自己的这身衣服很过时,自己很老。“代问你家人好,再见。再见了,吴小姐。”

女孩子抬头看着她,那神情仿佛在吃惊她怎么还在这里。

她迅速地离开了那里,直到走到街上,她才恢复到平常的模样,不再戴着那个贵妇人的面具。她的鞋跟一下一下地叩击着人行道,她的身影在经过的商店橱窗里映现。现在她该怎么办?她不能辅助一项用托马斯作为诱饵的计划,还有,她该拿那些钻石怎么办?三颗藏在她的床头柜后面,另外还有二十五颗依然躺在那个小袋子里,藏在那张画的后面。大太太再没有提起它们,也没有别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坐上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后,她心里想着,也许,她应该带上它们逃向远方。生平第一次,她在经济上自立了,她有钱了,可以做她想做的事。一路上,这个奇怪的念头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里,直到她回到华格臬路。

杜月笙雇佣的刺客赵富年有着冷血杀手之称,备受国民党非正规武装部队的推崇,已经为他们执行过好几次任务了。然而,他的出身背景却是非常平淡无奇,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

赵富年是浙江人,他在风景如画的江南地区长大,家里有五亩地。他有五个兄弟,那年家乡闹灾荒,他的大哥带着年龄还小的他离开了家乡。他先是到了杭州,和一些小混混搞到了一起,靠勒索商家店主的保护费过日子,后来他成了杭城最大的乞丐王的保镖。再后来,国民党秘密警察找到他,让他来执行他们自己不便出手的任务,那就是后话了。他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守口如瓶,必要的时候也很有魅力,具备杀手的专业素质,这个任务由他来执行是最合适了。

“那个钢琴家,他也一起去死吗?”他问杜月笙。

“放过他吧,当然是在可能的情况下。”杜月笙眯缝了眼睛。这是一双冰冷的眼睛,赵富年注意到了,这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只要取了大将的性命,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无论牺牲的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

凭借多年的经验,赵富年知道了这件事情很重要,比他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重要。在那间租来的小公寓里,他兴奋了好几个小时,想象着那个日本人倒在他的枪口之下的情景。这间公寓在皇家剧院的后面,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把烟头摁在窗台上。从这个窗口望出去,他可以看见剧院的后门,乐手们从那扇门进进出出,从那扇门出入的还有厨师、服务生和清洁工。可是他很容易就把那个钢琴家给认出来了,他看上去像个管事的人,而且,他的手上从来不拿任何乐器。

然而,赵富年还需要更多的细节,尤其是森冈和那个钢琴家之间的来往,这些信息只能来自于剧院内部的人。不久,他的目标就锁定在一个名叫陈贵阳的服务生身上。几天前的一个晚上,剧院关门之后,他在剧院附近的一个小面摊上听到陈贵阳和别人在说话,他听到了一口柔和的南方话,很像赵富年自己的口音。那是浙北地区的方言,这样说来,他们是半个老乡了。赵富年假装着看那个油墩子的摊头,就势凑到了他的身边,听他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他确信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县城,运气实在太好,他心里一阵狂喜。他还听到他的同伴叫他的名字,原来他叫陈贵阳。陈贵阳是个理想的目标,他和另外七个服务生挤在一间房间里,他一天吃两顿,他把攒下来的每个铜板都寄回了家乡。掌握了这些信息,就可以去搭讪了。

那天夜里两点半的时候,赵富年开始了行动,他尾随着这个服务生去了一个小吃摊。当时,陈贵阳正在对付着小笼包,他小心地咬开一个小口,咝溜溜地吸着里面的汤汁。就在这个时候,赵富年从他的身边经过,他假装不小心掉了几枚铜板,有几枚还滚到了陈贵阳的凳子底下,他只好放开小笼包,侧了侧身让赵富年过来捡。“他妈的你没长眼睛啊。”陈贵阳正吃得有滋有味,心里老大不耐烦。

赵富年说:“听你的口音……你是从浙江来的?”

“是啊。”陈贵阳的不耐烦显然变成了好奇。

“浙北,对吧?”

“是……”

“慢!我的朋友,这不可能吧!”现在,赵富年已经在他对面的板凳上坐下来了,他就像一片影子一样越靠越拢,“我好像认识你哎。你不会是从甬江边上的陈家庄来的吧?”

“我就是啊!”陈贵阳瞪大了眼睛。

“你爸不是那位酿醋的大师傅吗?”

刀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认识我爸?”

“是啊,他可真是个好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