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陵(第6/6页)

看着淳于量,孙思邈目光清澈,“所有的这些,都有些不合情理。”

“先生的意思是?”淳于量不看孙思邈。

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一字字道:“我突然在想,或许这也不过是场戏,贵国的传国玉玺或许根本没有失踪!”

淳于量又咳,咳得很是急迫,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反驳。

孙思邈又道:“陈顼当上贵国天子不过数年,旁人虽不说,但他心中一定很是不安……”

他虽是推测,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陈顼是被大哥陈蒨用数城换回,本应感恩图报,可结果是,陈顼反废大哥的儿子,自己当了皇帝。

虽说权欲之下,骨肉亲情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陈顼毕竟还是个人,会有不安,更何况陈蒨皇位的获得也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他是杀了陈霸先的亲子后才得。

陈顼这个皇帝做得很有点心虚。因此陈顼一直想安抚民心,更想安抚自己的内心,这才造出玉玺失窃的假象。

然后他再传出寻龙一术的谣言,请王远知前来。

寻龙一术本假,但玉玺并未失踪,王远知寻回并非难事,王远知当然也会配合这个计划,因为他不但可借此取得陈顼的信任,还能趁机扩大茅山宗的威望。

传国玉玺如果能够失而复得,就可说明陈顼受命于天,百姓群臣无知,或许因此拥护陈顼。

吴明彻、徐陵这些人或有意、或无意地渲染寻龙一术,真正的用意却是宣扬陈顼的受命于天。

一切都是陈顼自欺欺人的把戏,不过陈顼却没想到过,陈叔宝会因为玉玺失窃去了响水集,陈叔陵更早动了玉玺的念头,更为波折的是,李八百也参与了此事,这才掀起了轩然大波。

孙思邈终于将一切想得透彻,可却没有再说,他没有豁然开朗的意味,心中反倒有分悲哀之意。不为自己,只为一些人的痴迷难以解脱。

风更冷,咳声不停,孙思邈终道:“天寒了,将军小心身体,请回吧。”

淳于量最后看了孙思邈一眼,那目光中有歉然,也有萧索,他默默地转动轮椅,出了大堂,不知是忘记还是怎地,竟没有去拿那掉在笼外的铜钥匙。

灯光昏暗,照在铜钥匙上,泛着微薄的光芒。

孙思邈见了,眼中也有光芒闪烁,陡然间皱了下眉头,突变了脸色。

淳于量转动轮椅出了大堂,不敢回头去望,他那一刻只想走得远远的,因为他实在做不了更多。

至于明天的事情,他头一次有了推到明天去想的念头。

只是他还在庭院时,望着院中梧桐萧索,突然脸色也变。

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颤动——那不是来自心底,而是来自地底的颤动。

沉雷闷生,江陵城那一刻,如同都在颤动!

不是雷声,是马蹄声——北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淳于量虽不良于行,毕竟久经疆场,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有千军万马涌了过来,心中大惊,转动轮椅才出院门,就见长街警声连连,有百姓兵士涌上了街头。

城守萧思归早披甲出门,见到淳于量,立即道:“淳于将军,好像有大军犯城,我去看看。”

他翻身上马,直冲外城。

淳于量等不及消息,早命手下推着轮椅向城北,未到半途,就有兵卫禀告:“淳于将军,有兵到了江陵城北,敌人究竟是哪路,还不知道。”

淳于量心中惊诧,却终于到了城北,登上城门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夜正浓,月淡星繁,可城下的火光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繁多。

那铺天盖地的火光从远方蔓延而来,气势汹汹,如银河般流动,到了城北仍未止歇,向左右流淌过去。

不大的工夫,有兵士来报。

“敌军封了城东!”

“敌军到了城南!”

“敌军困住城北!”

半个时辰的工夫,敌军铁骑铮铮,已将整个江陵城困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