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版序(一)(第5/7页)
继与波兰、波罗的海各国及乌克兰的争端之后,俄罗斯与格鲁吉亚又爆发了战争。格鲁吉亚是南高加索的小共和国,也是苏联的15个继承国之一。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关系就日趋紧张。当格鲁吉亚的具有民族主义狂热情绪和亲美倾向的领导人米哈伊尔·萨卡什维利(Mikhail Saakashvili)不顾俄罗斯的反对,想让他的小国加入北约并恢复对分离主义少数民族聚居区的控制权时,冲突就加剧了。俄罗斯支持那些少数民族聚居区,尤其是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依据国际协议在那里驻有维和部队。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格鲁吉亚军队攻入南奥塞梯,杀死了一些俄罗斯士兵和平民。不过,俄罗斯军队进行了坚决的反击,击溃了格鲁吉亚军队并在格鲁吉亚的领土上建立了缓冲区。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在战后兴高采烈地宣布从格鲁吉亚独立,俄罗斯政府立即予以承认。顷刻间,冷战的一幕似乎又要重演了。从乌克兰和波罗的海各国到波兰和罗马尼亚,对俄罗斯人的恐惧如潮水一般传遍整个东欧。美国和欧洲的政治家们站在格鲁吉亚一边,指责俄罗斯的侵略行为。东欧人和波罗的海各国向“自由世界”呼吁,要与“俄罗斯帝国主义”做斗争。他们要人们不要忘记苏联在1956年对匈牙利和1968年对捷克斯洛伐克的入侵。南高加索地区的种族对抗及其错综复杂的关系几乎被完全忽视了。对“新”欧洲来说,需要应对的是由于俄罗斯国力的复兴所带来的挑战。
实际上,俄罗斯和格鲁吉亚是陷入了苏联领导人约瑟夫·朱加什维利(Joseph Dzhugashvili)(斯大林)所制造的麻烦。斯大林的母亲是格鲁吉亚人,父亲是奥塞梯人。他曾经负责苏联大部分加盟“共和国”边界的勘测工作,包括俄罗斯联邦和格鲁吉亚。斯大林高大的塑像如今仍然伫立在格鲁吉亚的哥里市(Gori)。他的同胞维护着他的博物馆,保存了他出生的小屋和他1945年从莫斯科到柏林去同富兰克林·罗斯福及温斯顿·丘吉尔商谈世界前途时所乘的列车车厢。斯大林为格鲁吉亚划定的边界,就像俄罗斯的那些一样,是随意的,是基于分而治之的原则。斯大林主义时期在高加索地区绘制地图的方式就跟西方殖民时期在非洲和亚洲的做法一样。它把大“民族”并在一起,把包括奥塞梯人在内的小一点的族群分开,一半在俄罗斯,另一半则在格鲁吉亚保持“民族自治”。苏联垮台后,格鲁吉亚的民族主义分子想用武力解除奥塞梯人和其他少数民族的“自治权”,并把他们赶出格鲁吉亚。作为回应,来自北高加索的非正规武装在俄罗斯军队的帮助下,对格鲁吉亚人进行了反击并打败了他们。国内不同民族之间长期的流血冲突过去并未引起世界的注意。然而,2008年,由于冲突是在俄罗斯与北约僵持不下的背景下发生的,事情就不一样了。东欧国家和英国要求对俄罗斯进行制裁。就在本版即将付印的时候,审慎、克制的态度又在西欧和华盛顿占据了上风,可人们并未因此而如释重负,因为,沿俄罗斯与北约断裂带的地震尚未结束。
随着冷战的终结而产生的那种扬扬自得的必胜主义论调,不是进入21世纪的好向导。欧盟和美国领导下的北约在东欧表现很好,响应了该地区人民希望被纳入西方自由主义规划的意愿。不过,美国对俄罗斯缺乏远见。在涉及俄罗斯的问题上,美国的政策制定最终沦为冷战中几次将美国引入歧途的那种救世主式的行为的牺牲品。美国的对俄政策被自己某些盟国的根深蒂固的恐惧心理给绑架了。可怕的记忆、不信任、没有安全感,这些往昔的幽灵依然在后苏联时代的世界中游荡。当普京的俄罗斯向美国领导的、在没有俄罗斯的参与和理解的情况下建立起来的世界秩序发起挑战时,这些恐惧似乎得到了证实。
对苏维埃帝国卷土重来的恐惧在俄罗斯的那些较小的邻国中广泛存在,但是这种恐惧被夸大了。俄罗斯永远不会再成为苏联。它无论从幅员还是人口来说,都要小很多。它的军队预算只是美国的一小部分。不错,俄罗斯现在的确已经从半无政府状态变成了威权主义的中央集权,并在“秩序”的口号下成为一个堂而皇之的社团主义和官僚主义国家。然而俄罗斯国家和社会避开了那些最可怕的隐患。它没有陷入装备有核武器的无政府状态,没有退化为刻毒的民族主义,而是用和平手段——除了在车臣之外——巩固自己的主权。这个国家成了常常与中国、印度和巴西相提并论的蓬勃发展的“新兴市场”。从1999年至2006年,俄罗斯股票交易的价值从740亿美元上升到1万亿美元。与冷战时截然不同,俄罗斯现在并不想与西方分开,而且全球资本主义危机也会给它造成很大的损失。它想成为“新”欧洲的伙伴并准备利用强硬的谈判争取更好的条件。在文化上,俄罗斯在对欧洲的认同与民族自豪感之间左右为难。从长远来看,前一个因素更为重要。俄罗斯社会,尤其是在城市和莫斯科、圣彼得堡这样的见过大场面的大都市,商业和旅行使其与欧洲及世界其他地区的联系越来越多。俄罗斯领导人、精英及社会中的许多人都把俄罗斯视为一个伟大的欧洲强国。俄罗斯加入了欧洲教育的博洛尼亚体系。俄罗斯国有公司在设法购买欧洲的经济资产。就连克里姆林宫也利用其社团主义的国家机制想让全球的经济游戏变得对自己更加有利,而不是为了挖西方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