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6/13页)
“这倒值得一试。”
也许乔纳森是对的。他有年轻人的精力。菲利普可太悲观和泄气了。“去吧,”他对乔纳森说,“我日渐衰老和疲惫了;不然的话,我自己原该想到这一点的。和杰克谈谈。这根线索可够细的。不过,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窗户的设计图已经画好了,尺寸是原先的,还涂了颜色。图是画在一张大木桌上的,事先拿淡啤酒洗过,以免颜色流失。图上画的是耶西家谱,基督家系的形象化。莎莉拿起一小块红宝石色的厚玻璃,放到设计图上一个以色列王的身上——杰克也不清楚是哪位国王,他从来记不住神学图画中的错综复杂的象征含义。莎莉用一支毛笔在一个石灰水的碗里蘸了一下,把人形描到玻璃上:肩、臂和袍子的下摆。
在她桌边的地炉上,放着一个木把铁杆。她把铁杆从火上取下,用烧红的杆顶迅速而仔细地沿着她画的线描了一圈。玻璃沿着画的线齐整地分割开了。她的徒弟把中心的玻璃拿出来,用磨铁打光边缘。
杰克喜欢看着他女儿工作。她的动作利落、准确又简洁。她小时候就对杰克从巴黎请来的玻璃工做的活儿着迷,老是说,等她长大了,就做这个。后来她当真干上了这一行。杰克很不痛快地想起来,人们初来王桥见到大教堂时,他们更被莎莉的玻璃而不是她父亲的建筑所吸引。
那学徒把磨光的玻璃递给她,她开始用铁矿粉和尿做成的颜料和用阿拉伯树胶做的黏结剂在玻璃表面画衣褶。平平的玻璃看上去一下子就像轻柔、自然垂皱的布料了。她非常熟练,做得很快。然后她把画好的玻璃在一个铁盘中和其他玻璃拼装在一起。铁盘底部预先涂满了石灰。全盘的玻璃都拼装好以后,就把铁盘放进一个炉子。热量将把颜料融进玻璃。
她抬头看了一眼杰克,冲他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另一块玻璃。
他走开了。他可以这样看上她一整天,但他还有工作要做。用阿莲娜的话说,他对女儿简直都犯傻了。他常常用一种惊奇的目光看她,不敢相信这个聪明、独立和成熟的年轻女子,是他亲生的女儿。他为她是如此出色的一位女工匠而激动。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一直给汤米施加压力,培养他当一名建筑匠。实际上他还强迫孩子在工地上干过两三年。但汤米的兴趣都在农场、骑术、狩猎和剑术上,全是些让杰克心冷的事情。最后,杰克认输了。汤米在本地一家贵族处当了一段扈从,后来被封为骑士。阿莲娜给了他五个村子的一小块封地。结果证明,他原来是个很出色的统治者。汤米早已结婚,娶的是贝德福德伯爵的一个小女儿,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杰克成了祖父。但莎莉虽已二十五岁,还是单身。她身上有很多祖母艾伦的个性,过分自立自强了。
杰克在大教堂的西端绕来绕去,抬头看着那一对塔楼,已经差不多完工了,一口巨大的青铜钟正在从伦敦的铸造场向这里运送的途中。最近,这里已经没有多少杰克要做的事情了。当初,他曾在这里指挥着一支身强力壮的砌石匠和木匠的大军,砌下一排排的方石,搭起高高的脚手架。如今,他只有一小伙刻石匠和漆匠做着小规模的精雕细刻的工作,为壁凹雕人像,为小尖塔做装饰和为石雕天使的翅膀涂金。除了偶尔为修道院修建一些新房子外,没有多少设计的事情可做了,这些新房子包括一座图书馆、一间会议室、更多的供朝圣者居住的客房、新的洗衣房和乳制品作坊。在这些小活计之间,杰克自己也雕刻一些石头,这已是多年以来的第一次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推倒建筑匠汤姆的老圣坛,建起他自己设计的新的东端,但菲利普副院长想享用一年这建好的教堂,然后再开始另一次大工程。菲利普感到了自己年事日高。杰克担心老人家也许不能活着见到建成的圣坛了。
然而,在菲利普死后,这工作还要继续下去,杰克想到这里,抬头看到乔纳森兄弟那巨人般的高大身材从厨房院子的方向大步向他走来。乔纳森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副院长,大概会不亚于菲利普本人。杰克很高兴这样的交接已经有了保证,使他能够做未来的计划了。
“我在担心这次的宗教法庭,杰克,”乔纳森单刀直人地说。
杰克说:“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无中生有的大惊小怪呢。”
“我先前也这么想——但这位副主教原来是菲利普副院长的老冤家。”
“见鬼。但即使如此,他一定也无法认定菲利普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