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12/15页)

沃尔伦说:“反正,我们不该和国王打交道,我们要在郡守那儿做文章。”他皱起眉头,“郡守可以命令修道院停办没有执照的市场。”

“那要耗费很多时间的,”威廉傲慢地说,“谁会理睬一个没有威胁作后盾的通知呢?”

“菲利普可能会的。”

威廉不信。“他为什么会呢?”

沃尔伦毫无血色的嘴边泛起嘲弄的笑意。“我不敢说我能不能给你讲清楚,”他说,“菲利普相信,国王就是法律。”

“蠢念头,”威廉不耐烦地说,“国王就是国王嘛。”

“我跟你说了,你不会明白的。”

沃尔伦那种未卜先知的神气很让威廉恼火。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去。他望着窗外,能够看到附近的山顶,那儿有沃尔伦四年前起建的城堡的土石工程。沃尔伦曾经指望过从夏陵的伯爵采邑的收入中获得建筑费用。菲利普打破了他的计划,如今土堆上已长满了草,荆棘填塞了干壕。威廉想起,沃尔伦曾指望用夏陵伯爵的采石场的石料。如今采石场在菲利普手里。威廉自忖着说:“如果我能夺回采石场,我就可以用来抵押,借到钱招募一支队伍。”

“那你何不把它夺回来?”沃尔伦说。

威廉摇摇头。“我试过一次。”

“而菲利普胜了你。但这会儿那儿已经没有修士了,你可以派一伙人去,赶走采石匠。”

“但我怎么能阻止菲利普再回来呢,就像他上次那样?”

“围着采石场,竖一圈高篱笆,再留下一个长年的看守。”

这倒可以,威廉热切地想。这可以一举解决他的问题。可是沃尔伦出这个主意的居心何在呢?母亲曾警告他要当心这个无耻的主教。“对于沃尔伦·比戈德,你只要了解一点,”她曾经讲过,“那就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策划的。从来没有一时冲动的事,从来没有马马虎虎的事,从来没有草率随便的事,从来没有白费工夫的事,尤其是绝没有慷慨大度的事。”但沃尔伦憎恨菲利普,而且曾经发誓让他建不成大教堂。有这一条动机就足够了。

威廉一边看着沃尔伦,一边动着脑筋。他从一个教士起步,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主教,但王桥是个既不起眼又很穷困的教区,沃尔伦必定只把这里当做继续往上爬的垫脚石。然而,正在赢得财富和声誉的却不是主教,而是修道院。在菲利普的形象造成的阴影中,沃尔伦和威廉同样黯然枯萎。他俩同样有理由要毁掉他。

威廉想通了,暂时只好为了他自己的长远利益,再次把对沃尔伦的厌恶放到一边。

“好吧,”他说,“这可以办到。但如果菲利普事后向国王申诉呢?”

沃尔伦说:“你就说,是出于报复菲利普没执照的市场才这么做的。”

威廉点点头。“只要我能带着一支像样的军队回去参战,什么借口都成。”

沃尔伦的眼里闪着邪光。“我有一种感觉,菲利普如果不得不以市场价收购石头的话,他就建不起大教堂。而如果他一停止建设,王桥就会衰落。这下可就把你所有的问题全都解决了,威廉。”

威廉不打算表示感谢,“你是真恨菲利普,是吧?”

“他妨碍我的事,”沃尔伦说,但在那一刻,威廉瞥见了主教冷漠、谋算的姿态背后赤裸裸的凶残。

威廉又恢复了讲求实际的姿态。“那儿大概有三十名采石工,有些还有老婆孩子,”他说。

“那又怎么样?”

“可能会有一场流血。”

沃尔伦扬起了他的黑眉毛。“真的?”他说,“那样的话,我将给予你赦免。”

天还黑着,他们就出发了,为的是在天亮时到达。他们举着火把,亮光晃得马匹受惊。除了瓦尔特和那四名骑士,威廉还带着六名士兵。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十多个农民,他们准备挖沟竖篱笆。

威廉坚信周密的军事行动计划,这正是他和他的部下对斯蒂芬国王那么有用的原因,但这次他并没什么战斗计划。这样的举手之劳也要像真正打仗一样策划一番,岂不是小题大做。几个采石工和他们的家属不会进行什么抵抗的;再说,威廉记得听说过,那个采石工头——他名叫奥托吗?对,黑脸奥托——在建筑匠汤姆第一天带人来采石场时,曾经拒绝斗殴。

一个阴冷的十二月的黎明来到了,树上悬垂着雾凇,如同穷人家晾着的洗好的破烂。威廉不喜欢一年里的这段时间。早晨很冷,晚上很黑,城堡里总是湿漉漉的。饭食里老是咸肉和咸鱼。他母亲脾气更坏,而仆人也变得无礼。他的骑士们吵得更凶。这种小小的行动对他们有好处,对他也有好处,他已经以这个采石场做抵押,向伦敦的犹太人说妥借二百磅银便士。今天一过,他的前途就保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