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0/27页)
“我不需要舒适的东西。”
“求你……”
“别。”
她放弃了。他要求自己至少不比要求别人少。“好吧,”她说,已然带着哭腔了。
“现在,你们就走吧,”他说。
“马上?”
“对。这是块绝望、腐败和死亡之地。如今我已见到了你们,知道你们很好,你们也答应了要重获我们失去的一切,我就满意了。唯一会毁掉我幸福的事,就是看见你们虚耗光阴来探监。现在走吧。”
“爸爸,不!”她抗辩,虽然明知无济于事。
“听着,”他说,他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我这一辈子都是正直诚实的,现在我要死了。我已经忏悔了我的罪过,我期待着永生。为我的灵魂祈祷吧。走。”
阿莲娜俯身去吻他的眉毛,任凭她的泪水流到他的面颊上。“再见,亲爱的爸爸,”她低声说着,站起了身。
理查弯腰去吻他。“再见,父亲,”他颤抖着说。
“愿上帝保佑你们俩,并协助你们完成你们的誓言,”父亲说。
理查把蜡烛留给了他。姐弟俩朝门口走去。在门槛处,阿莲娜回过头去,看着摇曳烛光中的父亲。他干枯的脸上是一副平静坚定的表情,这是她非常熟悉的。她望着他,直到泪眼模糊。然后她转过身去,穿过监狱的前厅,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屋外。
三
理查走在前边。阿莲娜痛不欲生,父亲就像是已经死了,但更糟的是,他还在受苦受难。她听到理查在打听路,但她没有理睬。她不去考虑他们在往哪儿走,后来他在一座旁边带有单坡顶棚屋的木头小教堂门外停住了脚步。阿莲娜四下张望,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贫困区,房子东倒西歪,街道肮脏不堪,垃圾堆上恶狗在追逐老鼠,泥地上有赤脚儿童做游戏。“这儿一定是圣米契尔教堂了,”理查说。
教堂一边的单坡顶棚屋大概是教士的住所,窗户关着,门开着。他俩走了进去。
单间屋里的中间有一堆火。家具是一张白茬木桌,几条板凳,角落里还有一只啤酒桶,地面上到处是破烂。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正在从一只大杯子里喝着什么,他又小又瘦,年龄在五十岁上下,长着个红鼻子和一绺绺灰发。他穿着普通的家常衣服,一件肮脏的衬衫和一件褐色的紧身外衣,脚下是一双木底鞋。
“拉尔夫神父吗?”理查怀疑地说。
“是又怎么着?”他回答。
阿莲娜叹了口气,世界上已经有这么多烦恼,人们为什么还要制造麻烦呢?但她没精力去和发脾气的人打交道了,于是就任凭理查去对付,他说:“这是不是说你就是呢?”
这个问题有了答复。门外一个声音叫道:“拉尔夫?你在里面吗?”跟着,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进来,给了那教士一块面包和一大碗东西,闻起来像是炖肉。这是第一次肉味没引得阿莲娜嘴里出口水,她麻木得忘了饥饿。那女人可能是拉尔夫的一个教民,因为她穿得和他一样褴褛。他一语不发地接过东西就大吃起来。她好奇地看了看阿莲娜和理查,就出去了。
理查说:“啊,拉尔夫神父,我是巴塞洛缪的儿子,他是先前的夏陵伯爵。”
那人停下来不吃了,抬头看着他们俩。他面含敌意,还有阿莲娜看不出来的别的意思——害怕?歉疚?他又去吃他的饭,但喃喃地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阿莲娜感到一阵恐惧。
“你知道我有什么事的,”理查说,“我的钱。五十块拜占庭金币。”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拉尔夫说。
阿莲娜怀疑地盯着他,事情本不该如此的。父亲把给他俩的钱留给了这个教士——这事一清二楚!父亲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弄错的。
理查脸变得苍白。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现在快走开吧。”他又吃了一匙肉羹。
这人当然是在撒谎;可是他们又能如何呢?理查固执地追问着:“我父亲把钱留给了你——五十块拜占庭金币。他让你把钱给我。钱在哪儿?”
“你父亲什么也没给我。”
“他说他给了……”
“那是他说谎。”
这种事他们敢说父亲是做不来的。阿莲娜这时第一次开口了:“你才在说谎,我们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