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10/33页)

他眼里充满了泪水,他要是不用烛火去碰那堆破烂就好了。他发狂地向四下望着。要是他跑到一个窗户那里喊叫,会有人听到吗?

头顶上有一声猛烈的坠落响声。他抬头一看,发现木头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洞,原来是一根梁落下来砸穿的。那洞口像是在黑底色上补了红补丁。过了一会,又是一声坠落声,一根巨木不偏不倚地穿过天花板,落了下来,在空中翻了个身,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动了中殿的粗柱子,接着飘落下一阵火星和燃着的余烬。杰克聆听着,等着叫喊声、呼救声或敲钟声;但什么也没有。那坠落砸地的声响没人听见。如果连那么大的响声都惊不醒他们,他们当然也听不到他的叫声。

我要死在这儿了,他歇斯底里地想着:我会给烧死,给砸死,除非我能想到出路!

他想到了那座坍倒的塔楼。他曾从外边察看那儿,没有看到进来的路,不过当时他很胆小,怕摔倒,造成崩塌。也许他要是再看一看,这次从里边,他能够看到什么当时忽略了的;说不定绝望会逼他从原先没看到的缝隙中钻出去呢。

他跑到西头。穿过天花板上的洞透进来的火光和落到中殿地面上的木头上蹿起的火苗,这时比月光要亮,使得中殿的连拱廊周围的银色成了金色。杰克察看着由西北塔楼坍下的石堆,看来像一堵坚实的墙。无路可出。他傻乎乎地张开嘴巴,放开嗓子喊着“妈妈”,哪怕他明知她听不见他。

他再次压下自己的惊慌情绪。他心底深处总惦着这座坍塌的塔楼。他曾经沿着南甬道上面的通道进了另一座——就是那座仍然耸立着的塔楼。如果他现在沿着北甬道上面的通道,他就可以看到这堆乱石中的一条缝隙,而那样一条缝隙,从地面上是看不到的。

他又跑回交叉口,待在北甬道里,以防还会有烧着的大梁从天花板上砸下来。这边也应该有一座小门和一道螺旋形楼梯,和那边一样。他到了中殿和北甬道的角落里。他看不见门,他在角落四下里找,另一边也没有。他无法相信他的厄运。怪了,这里应该有一条路通走廊的!

他拼命地想,竭力保持镇静。有一条路进入坍塌的塔楼,他一定要找到它。他想,我能回到栏顶上,走到没坏的西南塔楼里。我能到达栏顶的另一边。边上应该有一个小开口,通坍塌的西北塔楼。那儿可以为我提供一条出路。

他恐惧地抬头看着天花板。那火此时已成了地狱。但他想不出别的出路。

他首先得穿过中殿。他又抬头看去。就他所能判断的来看,不会马上有东西掉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冲到了另一边。什么也没落到他身上。

在南甬道,他推开小门,跑上螺旋楼梯。他跑到顶上,迈进通道,能感到上面火焰的热气。他沿通道跑,穿过门,进了那座完好塔楼,跑上梯子。

他低头爬过小拱门进了栏顶。里面灰烟弥漫,热气升腾。最上面的木料都着了火,最大的横梁的尽头正在熊熊燃烧。烧焦的沥青味呛得杰克直咳嗽。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踩上一条横跨中殿的横梁,开始向对面走。由于热气熏烤,他浑身流汗,眼睛流泪,简直看不清该往哪儿走。他咳嗽着,一只脚滑下了横梁,身子往一边一歪。他一只脚还挂在梁上,另一只却踩空了。他的右脚蹬到了天花板,正好穿过了烂木,这可把他吓坏了。他脑中闪过中殿的高度,他要是砸穿天花板,得落下多远;他尖叫着,两臂伸向前面,磕磕绊绊地爬,心中想象着自己的身体像刚才落下去的横梁一样,在空中翻跟斗。幸好,木头桁架还算撑住了他的重量。

他仍然身体僵硬,心中惊惧,两只手和一只膝盖跪在梁上,另一条腿却戳进了天花板的洞里。这时,大火的热焰让他清醒了。他轻轻地把脚从洞中拔出来。他双手按梁,双膝跪着,向前爬去。

在他接近另一端时,好几根大梁落下了中殿。整座建筑似乎都在震撼,杰克身体下面的大梁像弓弦般地抖动。他停下来,抓牢大梁。那阵颤动过去了。他继续爬行,不久他就到了北边的狭窄走道。

如果他猜测错了,从这里没有开口通过已坍塌的西北塔楼,他还得回去。

他站直身子,吸了一口寒夜的凉气。这地方应该有个空隙什么的。但能够容下一个小孩钻过去吗?

他往西迈了三步,立刻收住了脚,要不他就会一脚迈空了。

他发现那儿有个大洞,看出去下面就是月光下的坍塌的塔楼的废墟。他舒了口气,膝头一下子瘫软了。他总算出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