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的不速之客(第6/10页)
苏联政治局的委员们面对新的形势,不知所措。戈尔巴乔夫本人也是进退两难,举棋不定。在1990年5月3日举行的一次政治局会议上,他对他的同志们说道:“要是有了俄共,其他共和国的共产党会感到压力骤增,他们会说:我们为什么还需要苏联共产党呢?”然而,就在几分钟以后,戈尔巴乔夫斥责了一位苏共中央的书记,因为他向外透露了戈尔巴乔夫对成立俄罗斯共产党所持的反对态度。戈尔巴乔夫说道:“如果我们拒绝俄罗斯共产党的成立,俄罗斯人又会说:是我们把非俄罗斯族的人民团结在一起,已有上千年了,现在,这些人反过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让他们赶紧离开俄罗斯,越快越好!”
戈尔巴乔夫并不希望成立独立的俄共,因为这么一来,不仅可能进一步加剧俄罗斯的沙文主义倾向,还会强化其他加盟共和国的民族主义,此外,俄共可能为反对他的改革的保守派提供平台。由于苏联政府的领导人尼古拉·雷日科夫在这次政治局会议上说:“要是我们反对成立俄共的话,我们在俄罗斯的位置就会被叶利钦一派取代。”无论俄共发生了什么,戈尔巴乔夫都想掌控大局,因此,他想在1990年6月即将召开的第二十八届党代会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在那年6月,独立的俄罗斯联邦共产党成立了,果然不出其所料,独立后的俄共成为反对戈尔巴乔夫改革的极端保守派在苏共内部的战斗堡垒。[14]
俄罗斯的崛起,无论是以叶利钦为代表,披上民主的外衣,还是以保守的反对派为象征,贴上共产主义的标签,对于戈尔巴乔夫和他的同盟者来说都是噩梦成真。越来越坚定的俄罗斯人可能达成清晰的共识,这种共识不会和苏联的认识完全吻合,却会斩断俄罗斯对帝国的附属关系——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正是这种关系维系着大联盟。
早在1989年夏季,政治局就讨论了俄罗斯主权独立可能带来的威胁。当时,苏共的理论家瓦迪姆·梅德韦杰夫反对把已经授予给其他共和国的主权授予俄罗斯,他宣称:“如果我们在此问题上模仿其他的共和国,苏联必定会变成一个联邦国家。俄罗斯社会主义联邦苏维埃共和国是联盟的核心。”
戈尔巴乔夫对此完全同意:“赞成俄罗斯重塑权威,但是,不能以授予它主权的方式,这样做会让联盟失去核心。”真不明白如何既能让俄罗斯的“权威”得到加强,又能不授予它其他共和国已经成功得到的主权。决定被推迟了,可是问题并没有解决,或者说,问题更尖锐了。
苏联总理雷日科夫在1989年11月召开的政治局会议上说:“我们不必担心波罗的海国家,我们需要担心的是俄罗斯和乌克兰。他们那么做的话,将会造成国家完全瓦解。随之而来的是,我们需要另一个政府,另一个国家领导机构,苏联也就不复存在了。”在1989年秋天,很少有人能够预料到,就在若干个月之后,雷日科夫的这番言论将成为现实。[15]
1990年5月,叶利钦在第三次投票中,凭借545票赞成、467票反对的微弱优势,当选俄罗斯议会议长。可是,就在几个月后,他提出俄罗斯拥有政治主权的想法,却赢得了三分之二代表的支持。“对于今时今日的俄罗斯来说,中央就是冷酷的剥削者、吝啬的捐助者,还是不虑未来的宠儿。我们必须结束这些不平等关系。今天,不是由中央,而是俄罗斯来思考把什么职能转移给中央,把什么职能留给它自己。”叶利钦对代表说道。俄罗斯新的捍卫者诞生了。1990年夏,叶利钦领导的俄罗斯议会宣布了俄罗斯的主权,赋予俄罗斯法律优先于苏联法律的权力。同年秋天,雷日科夫向政治局汇报,他的所有命令都无法执行。随即,戈尔巴乔夫重组了内阁,企图镇压被称为“主权大检阅”(叶利钦发动的一系列被称为“主权大检阅”的行动,旨在与苏联中央抗衡和谋求俄罗斯主权。)的活动,并且将雷日科夫解职。[16]
在大多数共和国都宣示了主权之后,并没有现成的公式去定义共和国和中央政府的新关系。宪法为这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提供了大联盟的外表,甚至保证各个共和国拥有脱离联盟的权利,但是,它却不能给成功处理中央和共和国的关系提供任何帮助。
事实上,依据既定章程,一个加盟共和国要么加入联盟,受到莫斯科方面的全权掌控,要么退出联盟。立陶宛希望退出,可是俄罗斯、乌克兰和其他一些共和国希望有新的处理办法。戈尔巴乔夫竭尽全力阻止立陶宛退出联盟,阻止俄罗斯议会让叶利钦当选,阻止俄罗斯宣布拥有主权。可是他一败涂地。苏联政治、经济的版图正在瓦解,使得经济危机愈演愈烈,已然威胁到中央政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