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6/12页)

方步亭倏地站起来,慢慢四处打量。

梁经纶也跟着站起来,望向他。

方步亭却问:“水在哪里?”

梁经纶:“我来倒。”

“我谈几点看法。”

建丰同志的语气从来没有这样平淡,曾可达控制住心中的失落,答道:“是,请建丰同志指示。”

“不是指示,只是看法。”

曾可达只好答道:“是……”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情,都要以总统的意见为最后意见。也许我在上海搞币制改革,总统不愿让我分心;也许你在北平的工作让总统很放心,陈秘书亲自见你都代表了总统对你的信任……”

“建丰同志!”曾可达这是第一次打断建丰同志的电话。

“不要打断我的看法。”建丰同志也是第一次用如此冷漠的声调打断了曾可达。

曾可达:“是……”

“你刚才的建议,无论是否已经跟陈秘书说了,我都同意。方孟敖触犯《陆海空军服役条例》应移请空军司令部交特种刑事法庭审判,梁经纶发布分裂党国的言论应立案调查他的真实背景。如果方步亭因此不配合币制改革,即请央行撤掉他北平分行经理的职务。如果何其沧因此影响美国援助,我们就不要美国的援助。”

“建丰同志!”曾可达再次打断了建丰同志的电话,“我的建议不是这个意思,币制改革,还有‘孔雀东南飞’行动……”

“不要再提‘孔雀东南飞’行动!”这次那边的声音十分决断,“以国防部调查组的名义,把你刚才的建议写成书面报告,今晚九点前电发总统府第四组交陈秘书,转呈总统裁决!”

电话在那边啪地挂了。

曾可达整张脸都黑了,话筒里不断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室外的蝉声同时刺耳地响了起来。

放下话筒,曾可达走到门边,倏地开了房门:“王副官!”

“到!”王副官仓皇地开门出来了。

望着王副官失态的神色,曾可达察觉自己失态了:“拿纸笔来,起草一份紧急报告。”

曾可达转身回到座位上,竭力平复情绪。

王副官拿着纸笔进了房门,屏息望着曾可达。

曾可达望着窗外凝神想着,突然说道:“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这是报告的内容吗?

王副官好生错愕,记也不是,不记也不是。

曾可达望向了他:“这句话出自哪个典故?”

王副官这才明白,这是感慨,不能流露表情,想了想,答道:“好像出自《后汉书》……”

曾可达:“谁说的?”

王副官:“随后我去查。”

曾可达:“不要查了。写报告吧。”

“我只问你一件事。”方步亭坐在何宅一楼客厅内,深深地望着梁经纶,“你如实告诉了我,以你先生和我的力量,我们可以安排你去美国。”

梁经纶也深深地望着方步亭:“您问。”

方步亭:“木兰是不是死了?”

梁经纶:“是。”

方步亭还是颤了一下,喉头一哽,默在那里,眼泪盈了出来。

梁经纶没有回避,静静地坐着,眼中也有了泪星。

“12号那天晚上……”方步亭吞下泪水,“木兰的爹还有你都在演戏给我们看?”

梁经纶:“是……”

方步亭掏出手绢揩了眼泪:“告诉我,杀木兰的是蒋经国还是陈果夫陈立夫!”

梁经纶:“他们都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杀害木兰的是徐铁英。”

“徐铁英算什么东西?”方步亭露出了刚烈之气,“告诉我他背后的人!”

梁经纶:“没有具体的人,要说背后就是党通局还有中央党部。”

“我召开一个中外记者会,你愿不愿意出来做证?”方步亭眼中熠熠闪光。

“我愿意。”梁经纶,“可是谢襄理不会同意您这样做……”

“他自己的女儿!”方步亭吼完这句立刻止住了,望了望二楼,神情黯然了,“二十年了,他竟然瞒了我二十年……自己的女儿被害了还要瞒我……你们这些国民党,还有共产党,到底在想什么?”

梁经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没有回答。

怒气过后,方步亭显出了暮气,再望梁经纶时,眼神有些空了:“国民党,那个徐铁英,为什么没有抓木兰的爹?”

梁经纶:“没有证据,相反,他们有贪腐的证据在谢襄理手中。”

方步亭又默想了好一阵:“你告诉我,方孟敖知不知道他姑爹的身份?”

梁经纶:“应该知道。”

方步亭:“他姑爹会不会就是方孟敖在共产党的上级?”

梁经纶:“党通局和预备干部局也想确定这一点。”

方步亭望向了窗外:“那我就只能去问他本人了……”

梁经纶:“问谁?谢襄理还是孟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