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8/11页)

公路栏杆两边则是两圈堆得一人高的麻袋工事,钢盔架着机枪。

栏杆边方孟敖的吉普车旁,看证件的是一个少校营长。

“长官!”那个营长碰腿行礼,接着双手将证件递还驾驶座上的方孟敖,“再过去几十公里就有共军的部队,很危险。请长官返回。”说到这里忍不住望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何孝钰。

“我就是过去视察前沿阵地的。”方孟敖对他也还客气,“打开栏杆。”

那个少校营长:“请问长官,这位小姐……”

“《中央日报》要报道前方战事。”

又是国防部,又是《中央日报》,那个营长为难了:“长官,能不能等五分钟,我向上面报告一下。”

方孟敖:“可以。不过五分钟后,你的什么上面同不同意我都要过去。”

“是。”那个营长这一声答得有些勉强,向一旁哨所走去。

方孟敖拿起了车内的军用水壶,递向何孝钰:“干净的。可以喝,也可以擦擦脸。”

何孝钰发际间都是汗,夏布单衣湿贴得身上凹凸毕见,哪能去接水壶,侧着身子只望着右边窗外出神。

方孟敖提着水壶上的绳,举吊过去。

水壶在眼前晃着,何孝钰只好接了。

“我下去抽支烟。”

方孟敖把军帽留在车座上,下了车。

何孝钰忍不住去望驾驶座上那顶空军大盖帽,发现帽檐也都汗湿了。望向驾驶窗外的后视镜,心里怦然一动,忽然想起了那首《断章》——方孟敖点了雪茄,晒着太阳,在看远处太阳下挖着战壕的士兵——自己却在后视镜里看方孟敖。

北平警察局徐铁英办公室。

电话就在身边响着,徐铁英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两只眼袋比平时大了一半,就让电话响着。

电话还在响。

徐铁英眼睛依然闭着,却倏地伸过手去,提起话筒,同时按了机键,干脆将话筒扔在一边,又靠向椅背。

徐铁英昨夜去抓马汉山,自己的秘书反被抓了,铩羽回来,便向南京党通局郭局长诉苦,却反被骂了一顿。接着,他便骂退了所有来报公事或来讨好的人,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冲到天亮,就坐在椅子上睡着,只想睡到这个党国倒台为止。

“局长,局长!”门外偏又有不怕挨骂的人在叫,叫声很轻,显然还是怕挨骂的。

徐铁英听出了是单福明,也懒得发怒,只是不理他。

居然又敲门了,徐铁英还是让他轻轻地敲着。

门从外面拉动把手被推开了,那个单副局长的声音就在门边:“局长……”

“出去。”徐铁英依然不睁眼。

“局……”

“出去!”徐铁英操起桌上的手枪指向声音方向。

单福明立刻一闪,闪到了门外,躲在门外说道:“陈副总司令打来的电话……说再不接他的电话就要改组北平警察局。”

徐铁英放下了手枪,却依然靠向椅背闭着眼睛:“你去回他的电话,北平警察局早就解散了。”

单福明门外的声音:“局长,陈副总司令要是骂我,我用什么理由回他……”

这已经十分伏小了,徐铁英想生气也生不起来,只好教他:“就说我说的,北平已经由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全面接管了。有事情他陈副总司令找曾可达去,或者干脆叫那个方孟敖来当局长。”

“局长!”门外单福明的声音突然大了,“陈副总司令说,那个方孟敖开着车出了西南防线,往共军方向去了。他打电话就是和你商量怎么抓他的……”

徐铁英的眼睛倏地睁开了,望向了桌上被他撂在一边的话筒,接着立刻拿起话筒,又想起了门外还站着单福明:“去回话,说我昨晚吃了安眠药,是你把我推醒的。我正在用冷水冲头,请他把电话打过来。”

“是!”这一声答得很响亮。

北平西北郊军统秘密监狱机要室。

王蒲忱也正在接听紧要电话,用的是大耳机话筒。

厚铁门依然关着,风扇依然没开,他站在机要桌前,望着那幅“北平战区军事要塞图”,脸上也流汗了。细长的手指循着地图上一条公路线滑了过去,对着话筒报告:“是西南方向,建丰同志。现在已经过了外城防线,过了卢沟桥再往前开就是涿州防线……对,与共军的胶着地带……是,还有很远的距离……是,我也觉得方孟敖不可能到那里去跟共产党接什么头。我担心的是车上那个何孝钰,她背后是不是有共产党学委的背景。需不需要我立刻通知涿州防线我们的人堵住他们,然后秘密调查……”

建丰同志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指示显然很明确。

王蒲忱立刻答道:“是。我不插手这件事的调查。这就给可达同志打电话……是,给曾督察打电话,只告诉他是陈继承在追问。让他处理,随时向您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