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9页)

“是。”那负责人连忙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方邸洋楼二楼方步亭办公室。

依然戴着耳机的谢培东,电报的嘀嗒声只有他能够听到,右手的铅笔在飞快地记录着数字。

无须翻译,八组数字上立刻叠现出了那八个汉字:

保护自己 勿再来电

谢培东轻叹了一口气,关电台,取耳机,推了进去,合上了挡板。再转过座椅时额上已经布满了汗珠,望着那页账册凝神想着。

“情况是这样的。”刘云已经跟华野首长通上电话了,神态很是激动,“这个同志是冒着自己被捕的危险,把中统方面这笔贪腐的钱,汇到香港接济那些民主人士的……是,是立了大功呀。我们的意见是争取时间,赶在北平中统和警察局那些人还没有发现之前,今晚在沧州车站将这个同志一家营救下车,护送到解放区。还有,下面我们要了解国民党将要推行的币制改革,这个同志也至关重要……是,请求华野首长派驻沧州最近的部队接应……谢谢,谢谢华野首长支持!”

放下电话,刘云立刻转身望向那个又已经在待命的负责人。

谢培东将办公桌上那些账簿摞了起来,捧着走向那只打开的纸箱又装了进去,接着将一张封条贴在纸箱的封口处,抱起旁边另外一只没有开封的纸箱压在这只纸箱上,再从一只已经开封的纸箱里拿出一摞账本,走回办公桌前,开始看账。

方邸后院竹林。

“我可以告诉你。”方步亭这时已完全是个六旬慈祥长者的神态,“崔中石儿子、女儿的名字都是我后来给改的。”

方孟敖在静静地听着。

方步亭:“伯禽是李白儿子的名字,平阳是李白女儿的名字。当时李白妻子已经病故,自己又漂泊在外,儿女都寄养在山东的亲戚家中。他无时无刻不牵挂在心,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托人寄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儿女……这首诗名《寄东鲁二稚子》……”说到这里他有些心怯地望了一眼这个大儿子,终于鼓起勇气接着说道,“记得你和孟韦还小的时候我教你们背过……我背几句,你愿意听吗?”

方孟敖不敢看父亲了,却依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方步亭用他那带着无锡的口音轻轻背诵起来:“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念到这里,嗓音已有些异样。

方孟敖背过了身子,那双比天空还深阔的眼里有了两点泪星。

方步亭很快调整了情绪,带着一丝勉强的笑,说道:“但愿中石一家能够平安长聚。”

“大爸!”谢木兰在竹林石径出现了,却故意站着,大声问道,“小妈叫我来问,什么时候开饭,她好烤面包了。”

方步亭从石凳上站起来,没有立刻回话,看了一眼方孟敖。

“告诉程姨。”方孟敖接话了,“等你小哥回来,六点吃饭。”

“知道了!”谢木兰没想到大哥这么爽快地给了答复,雀跃着去了。

方步亭却警觉地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我叫孟韦去送崔副主任一家了。你们为什么急着将他调走我不知道,你们也不会告诉我。我很高兴您刚才说的那句话……”

方步亭:“哪句话?”

方孟敖:“但愿中石一家能够平安长聚!”

方步亭:“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方孟敖:“是。我要您保证崔叔一家的安全。”

方步亭又愣住了,接着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大本事,我只能尽力而为。”

方孟敖:“那您就尽力而为。”

方步亭:“我能不能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对崔中石这么关心?”

方孟敖:“因为他救过我,所以我要救他。”

北平火车站站台棚上的挂钟指着四点四十分。

北平是始发站,那列客车早已停在一号站台的铁轨上,再过十分钟入站口就要放客进站了。

方孟韦亲自开的警字号小吉普,还有一辆警字号中吉普直接开到了还没有旅客的站台上。

方孟韦停了车,隔着玻璃却望见站台上先已停着一台北平警察局的吉普,吉普旁站着那个单副局长,还有几个警察。

坐在方孟韦身旁的崔中石目光闪了一下,很快又沉静下来。

方孟韦也有些疑惑,望向身旁的崔中石:“下车吧,到后面带上夫人和孩子,我送你们上车。”

伯禽和平阳早已跳下了后面的中吉普。

“不要乱跑!”叶碧玉跟着下车便喊住他们,接着对卸行李的警察嚷道,“麻烦轻点,纹皮,不要擦着了纹皮!”

两个递箱接箱的警察:“夫人放心,不会擦着。”

方孟韦和崔中石也下了车,那单副局长已笑着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