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9/10页)

马汉山完全虚脱了,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去,自己拿起那杯茶一口喝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一辈子我再不叫你铁英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爹,好不好?都跟你说了吧,侯俊堂在那几家公司里一共占了20%的股份。”

说完马汉山又端起杯子喝茶,却没有水了,他居然又端起了徐铁英那杯茶一口喝了,然后便沉默在那里。

徐铁英的脸色立刻缓和了——20%!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崔中石在中统他的办公室写的那行字:

铅笔,党员通讯局的信笺纸,20%的那行字,破折号,然后是一个大大的“您”字!

完全对上了!

徐铁英站了起来,提起了暖水瓶,给马汉山的杯子倒满了,却没有给自己的杯子续水——马汉山那口黑牙,自己那杯茶是不能再喝了。

徐铁英:“不是做老兄的说你,在党国干事,总得有一两个真朋友。谁管用了就把谁当朋友,不管用了就把人当草鞋,最后就光着脚吧。你现在能告诉我侯俊堂占有20%的股份,这就还是把我当朋友。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他有这么多股份吗?当然,这也不全是侯俊堂一个人的股份。现在侯俊堂死了,在他手下分股的那些空军再也不敢来提股份的事。可你们这20%股份总不能没有交代吧?那可是死了一个中将,死了一个上校,还死了几个国军王牌飞行员剩下的。你们吞得下去吗?现在说说,扬子公司那个什么孔总怎么说的?”

马汉山:“确实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一万吨大米现在还没到位,侯俊堂的20%股份提也不提,他们真是太黑了!”

徐铁英:“你怎么想?”

马汉山:“徐兄,我现在脑子里全是空白,我能怎么想?总不成我把背后这些事都向杜万乘和曾可达说出来吧?”

徐铁英理解地点了点头:“要怎样才能让那个孔总经理有些惧怕,这你总应该明白吧?”

马汉山开始想:“他们当然也不是什么也不怕。比方说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所有的账都是他们管着,可方行长也不会跟孔家作对呀。”

徐铁英:“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明白,在这件事上他们要是还这么黑,中央银行北平分行就不会再给他们背黑锅!两个人,一个是崔中石,一个是方孟敖。你露个风给孔家,再不识相,有这两个人就够他们好看的了。”

马汉山:“可崔中石和方孟敖也不会听我的呀。”

徐铁英带有一丝可怜地笑了一下:“当然不会听你的。我只叫你传个话过去。这总做得到吧?”

马汉山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混账王八蛋的!刚才居然还在电话里骂我。老子反正没有退路了,赤脚的不怕他穿鞋的!”

徐铁英:“也犯不着置气。你把话原原本本带到就行。孙秘书!”

孙秘书推开门,从屏风那边出现了。

徐铁英:“你立刻通知方孟韦副局长,南京到北平的那趟列车五点半就到站了。说我说的,你代表我,和方副局长一起去火车站接北平分行的崔副主任。”

“是。”孙秘书立刻答道,“我这就去。”走了出去。

马汉山这才恍然悟出了些什么,望着徐铁英:“有底了!铁英兄,扬子公司那边我这就去摊牌!”大步走了出去。

徐铁英的目光望向了那两只茶杯,皱了下眉头,两手各用两指轻轻夹着两只茶杯,离身子远远的,向卫生间走去。

方邸洋楼一楼客厅。

何孝钰又被谢木兰“拉”到方家来了。

多了一个程小云在陪着她们,方步亭坐在客厅里反而没有昨天在谢木兰房间那种慈祥自如。

谢培东仍然飘忽不定,张罗了一下茶水,又去厨房张罗蔡妈、王妈准备晚饭。

“小妈。”只有谢木兰能够打破有些难堪的沉寂,“听说你曾经跟程砚秋先生学过程派,我爹还说您比那些上台的唱得还好。怎么从来没有听您唱过?”

程小云应付地笑了一下,慢慢望向了端坐的方步亭。

“是大爸不让您唱?”谢木兰一定要把气氛挑起来,转向方步亭,“大爸,是吗?”

方步亭没有表情,当然也没有回答她。

“程姨。”何孝钰接言了,“我爸也很喜欢程派,您能不能教教我?”

说到这里,何孝钰悄悄地望向了方步亭。

方步亭这时不能没有态度了:“孝钰要是有这个孝心,哪天我带你去见程砚秋先生,请他亲自教你。”

“要拜程先生,方叔叔,我爸比您更容易。”何孝钰加入了调和气氛的行列,“我就是想拜程姨做老师,让程姨教我。以后也免得我爸和您老叫我唱上海的那些老曲子。方叔叔不会不答应吧?”

方步亭望着何孝钰,目光很深,脸上带着微笑:“你真要程姨教你,就把她接到你家里去,她一边教你一边学,你爸听了也高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