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把手和二把手的明争暗斗(第3/5页)

南宋官场上流传着一个相当著名的段子。某夜吴县的县太爷突然派人去敲平江府知府大人的大门。半夜三更,知府大人硬是被叫了起来,问什么事,回答居然是县太爷喝多了很难受,听说他这儿有咸齑汁,来取一瓶……拿顶头上司这么涮着玩,怎么看都是找死吧!

然而,这位知府还真的忍气吞声去库房拿了一瓶送人了事。为什么呢?只因为这位县太爷姓王,叫王子溶,是王氏的兄弟王唤的儿子。

现在大家知道王氏一族有多么嚣张了吧。可是他们仍然很不开心,因为站在秦姓旁边的不止他们一族,还有另外一家姓林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秦、林之间靠得更近。

此林姓出自福建路兴化军仙游县,是名不见经传、足不出本省的乡下人,可他的儿子林一飞却远涉千里被一纸调令调到了秦桧的身边,与首相大人朝夕相处、零距离接触,随意出入内宅,没有任何禁忌地融入了秦家的生活。因为,他是秦桧的亲生儿子。

王氏一生不育,秦桧怕老婆。他的儿子秦熺是王氏哥哥王唤的庶子,在他们夫妻被掳到北方时立的养子。秦桧回来之后尽管不喜欢这个便宜儿子,但还得谢谢大舅子,因为这是在替他秦家延续香火,是恩德。可他真的就没有自己的骨血吗?想到这点,秦桧就伤心、憋气、窝火。

早些年时,他有个妾曾经怀孕,他大喜过望。王氏怒发如狂,立即赶走了这个潜在的敌人,勒令她从此不得再进秦家门,哪儿来滚哪儿去,直至天涯海角大宋帝国的边缘!于是该妾只能大着肚子远行万里去了福建,秦桧欲哭无泪,无可奈何。

此一时彼一时也,几番挣扎,秦桧已经是终身制首相,位极人臣,威压皇帝。某一天,他却悲从心中来。我这一生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于是林一飞来到了他的身旁,这样他才觉得生活有了光彩,有了新的动力,足以支撑他更长时间为陛下服务。

上面的三方,秦桧的家族、他老婆的家族、他亲生儿子的家族,是他的不动产。

这些人可以为所欲为,虐待侵凌长江以南所有的人、物,甚至互相撕咬,都没问题,都由秦桧摆平。而在他们之外,就变成了动产。

也就是说,没有谁是不可以替换的。

先是秦桧的敌人,这些人随时会被剔除,在漫长的岁月里,无论谁冒出来,都只有一个命运—被打倒。他们被贬到天涯海角,或自杀或病死,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忍着,在不知终点的路上等待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阳光。

再就是秦桧的帮手。

秦桧权倾朝野,按说他会不断地壮大自己的队伍,直到放眼望去,全是他的人,这样才是利益的最大化。不,这样想,完全是外行人的臆测。

成功的上位者一定会让手下们变成流水线,谁也别想在某个位置上坐太久。秦桧通常会提拔重点培养的新人先去台谏部门工作,去弹劾执政。

他们两三年间努力完成任务,则会迅速上位变成执政。这让下一批苗子心花怒放,看,为秦首相工作就是有前途。

于是新一代的言官上任,他们去弹劾新一代的执政……这就是秦桧驾驭官场的手段,每两三年换一届言官,去弹劾政要,继而代替政要,再去等待下一届言官的弹劾。如此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确保秦桧的形象永远高大神圣,不可接近。

当然,这样会导致曾经的亲信心生怨念,比如万俟卨。这人害死岳飞之后,又出使金国,觉得自己从内到外、从本国到邦交都已经完善,可以自立门户了,于是开始拒绝秦桧。那么结果只有一个,他被冷冻了,终秦桧余生,万俟卨绝迹于官场。

还有一些简直是无妄之灾,比如秦桧的同乡巫伋。他先言官再执政,终于熬到了权力的顶峰,终日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地方触怒秦桧,却不料百密一疏,居然倒在了聊天上。

某天秦桧心烦,想和人聊点家常,这非家乡人莫属。想秦桧出身边远寒门,沉浮于乱世之中,居然位极人臣,忆忆苦,怀怀旧,是莫大的享受。于是他问,近来家乡怎样,有什么新鲜事吗?

巫伋全身僵硬,迅速计算老秦想听什么、烦的是什么,思来想去,觉得军、政、商、文都敏感,只好把话题放在了神话传奇上。

他说,最近家乡出了个术士,神算惊人,近来有所接触—秦桧突然炸毛,大喝一声:“他是算你什么时候当上首相吧?”

巫伋就此下线……

如此这般,整个宋朝的官场处在白色恐怖的气氛中。每个人都惶惶不可终日,充分地体验着什么叫活在当下。而这,也导致了赵构的前院失守。

话说中国的皇宫也不外乎就是个店铺,其格局也就是前院办公后院私宅,秦桧这么搞,赵构的办公室是改姓了,至于后院,也不大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