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所谓名相(第10/11页)

大臣们义愤填膺,一片杀声,可赵二哥却仍然顾念手足之情。第二天十六日,他下令先流放卢多逊;然后命令远在洛阳的三弟马上离开办公地点,回家里停职反省,不准出屋;至于赵白那些小吏,当天就都拉到都门之外,开刀问斩,所有家私完全收没入官。

再过两天,到了十八日,下令把秦王赵廷美的所有子女打回原形,皇子变成皇侄,皇女连公主的头衔也去掉,连同她们的丈夫都不再是驸马,并且马上出京,到西京洛阳去找他们的父亲,非诏不得进京。

到这时,原来的大宋第二人物赵廷美已经从职务上,从名位上统统地变成了自由落体。但是,这仍然只是个开始,金明池叛乱事件愈演愈烈。到了十九日,宋朝的第二宰相沈伦,因为与卢多逊同列,却不能及早查觉卢的逆节恶行,被罢免相位,降为工部尚书;二十一日,中书舍人李穆也被牵连罢官;二十八日,赵白的两位哥哥同样罢官,并被流放海岛;进入五月,打击的重点从开封转场到洛阳,西京留守判官阎矩,这位刚刚因为赵廷美来洛阳被赐钱百万的原秦王府属臣,连同前开封府推官孙屿都被贬官,一个到涪州,一个到融州,都变成了当司户参军。罪名是因为对赵廷美“辅导无状”。

攻击的收尾动作由现任开封府尹李符权来完成,他上书——“廷美不悔过怨望,乞徙远郡,以防他变。”于是降封廷美为涪陵县公,房州安置。再命崇仪副使阎彦进到房州去做知州,监察御史袁廓为房州通判,对廷美严加看管,为了促进他们的工作热情,再各赐白金三百两。

县公,尤其是房州,这是当年柴荣的儿子柴宗训被篡位之后,流放监管的地方了。可是赵廷美到底犯了什么罪呢?回顾全部过程,一切的罪名都是捕风捉影,子虚乌有,都在猜测之中!

更有甚者,最后给廷美定罪,把他发配边远山区的理由,竟然是他“不悔过”,而且口出怨言……还有什么好说呢?还是回顾那位幕后的大师为什么要这样“拙劣”吧。

回到创意的最初阶段,要怎样才能既达到效果目的,又能进行得风波不起,一切尽在掌握中呢?

要让赵廷美欲辩无词,更要让他欲辩无地,连说话的机会地点都不能有。要达到这样目的,就必须要这样的罪名。

请想象,如果赵廷美当初所犯的罪,是重罪,是光天化日、众所周知的,那么你是不是就得立即惩处,不容私情了呢?那样就得在天子脚下大张旗鼓,主谋、同谋、随从一体鸡飞狗跳全部拿下。

太简单太粗暴,太没有情趣了。政治是门拈花微笑,默契于心的艺术。

一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传言式的罪名,正好恰到好处轻轻巧巧地把他调出京城,然后先灭其党羽,再一步步蚕食他的家人,最后才掳夺他的官职,把他发配边远之地。

国手布局,步步扣紧,最初时风起于青萍之末,到最后才浩浩荡荡,无可阻挡。至此,一切完美收官,等尘埃落定之后,他不仅把自己的死对头置于死地,就连宋朝的最上层官场也重新唯他独尊。

前第一宰相薛居正病死了,第二宰相沈伦罢官,第三宰相卢多逊发配,赵普事隔七年之后,再次成为大宋的独相。

好了,他已经亲身演示了怎样扎一个人的大腿(赵廷美),却让周边一大片人都全身冒血的精彩技艺。

似乎很圆满了,他满足了皇帝,也成全了自己,但是谁能想到呢?有一个在这件事里受益最大的人,却对他充满了不满、不屑,甚至是仇视。这个人,直接导致了他的第二次倒台下野。要强调的是,这个人不是赵光义。

但这是后话,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了,如果最后一定要找出赵光义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段来结束他三弟的政治生命的理由,那么在当年的宋史记载中,可以勉强地找出三点印迹来,是与不是,仅作参考。

第一,在前一年,公元九八一年,赵普刚刚受命“备枢轴,察奸变”时稍晚一个月,赵光义下令“驾部员外郎、知制诰贾黄中与诸医工杂取历代医方,同加研校,每一科毕,即以进御,并令中黄门一人专掌其事”;

第二,当年的十二月份,赵光义下令向全国购求医书;

第三,转过年来,公元九八二年,赵廷美刚刚倒台,赵光义就“加封其长子德崇为卫王;次子德明广平郡王,并同列为平章事,分日赴中书视事。”

这一年赵光义四十四岁了,再过六年,就是他大哥的寿终年限,他会不会有些心惊呢?而他这样大张旗鼓,不管不顾地加快医学研究的脚步,再加上他迫不及待地扶持自己的儿子进中书省,跟着宰相上班学习工作,去熟悉怎么治国,会不会是他的箭伤有了什么变化,让他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