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名俱泰——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第13/20页)

在怀县待了十来年,他终于被调回中央,去财政部门做官,可是又因为犯事儿被免职。过了不久,因为欣赏他的才华,太傅杨骏就把他调任门下,做了太傅主簿——这是个文职,比较适合他。然而好景不长,杨骏又被贾南风给灭了三族。潘安作为太傅主簿,也在被杀之列,多亏好友公孙弘替他说话,这才幸免于难。于是,潘安被贬到更远的长安做县令。

长安是偏远的西北,靠近胡人,很不安全。潘安心灰意冷,知道仕途无望,便辞掉这个职位,回家侍奉生病的老母。

他的官瘾还是很大的,离开官场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石崇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石崇和潘安关系非常好,两人价值观比较接近,又都是很有才华的帅哥。贾谧延宾交游,广纳天下文士,石崇成为贾谧的得力助手和心腹。

通过石崇的引荐,潘安得以接近贾谧,重新回到洛阳的政治中心,并升迁为黄门侍郎。黄门侍郎官品不高,但是比较清贵,经常能见到天子,所以往往是贵族子弟做大官前的预备职位。

就这样,潘安和石崇一起,成为贾谧“二十四友”成员之一。据《晋书·潘岳传》载:

岳性轻躁,趋势利,与石崇等諂事贾謐,每候其出,与崇輒望尘而拜。

或许多年的坎坷磨掉了他的棱角,已步入中年的潘安,没有了当年东阁题诗的意气。为了富贵权势,他可以放弃一切。《晋书》对他的评价是“轻躁、势利、谄媚”,居然同石崇一起,等贾谧路过,然后对着远去车马的尘土跪拜!“望尘而拜”的出典就源于此。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不仅杀掉了他的美貌,还摧毁了他的尊严。

二十四友中,比较著名的还有陆机、陆云、左思、欧阳健、刘琨、刘舆等等,都是当时一流的大文豪。

陆机和陆云是兄弟俩,江南名将陆逊的孙子,少年入洛,便名声大噪,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所谓“二陆”,就是指陆机兄弟,三张指的是张载、张协和张亢三位文学家。

陆机写了一篇重要的文学评论,叫作《文赋》,首次把创作过程、写作方法、修辞技巧等问题提上文学批评的议程,在文学批评史上,是一篇重要的文献。同时,他还是个大书法家,现在还能看到的《平复帖》,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法帖墨迹,有“法帖之祖”的美誉,绝对国宝级别的文物。

左思,可以说是西晋文学成就最高的一位,他的《三都赋》,引起洛阳纸贵。陆机曾经也想写《三都赋》,但是看了左思的文章后,就放弃了。可惜,左思长得奇丑,他听说潘安挟弹出门引来围观,于是自己也模仿潘安,结果招来无数老妪“齐共乱唾之”,于是颓萎而返。

欧阳健,是石崇的外甥,当时著名的玄学家,思想为“崇有”一派,《崇有论》就是他写的。

刘琨、刘舆兄弟,可能是二十四友中年纪最小的两位,当时还都不到三十。可能大家对这两个名字不熟悉,但是有个关于他们的典故却无人不知。

刘琨年少的时候,和同事祖逖关系非常好,甚至到同被而眠而地步。他们常常一起谈论天下大事,夜里听到鸡叫,就说:“半夜鸡叫,这是在激励我们要起来锻炼身体,以便未来能够报效疆场。”于是,两人起身,舞剑庭中。

这就是“闻鸡起舞”的典故,两个主角,一个祖逖,另一个就是刘琨。

这么多名士聚在一起,时常交游唱和,优哉游哉,非常幸福。

石崇最为富有,他富有但是不吝啬,还极其慷慨大度,极其仗义,所以二十四友中,他是老大哥。当时,石崇在洛阳修建了一个漂亮无比的庄园,名曰“金谷园”,大家就经常在这个地方交游玩耍,宴饮取乐。

这个金谷园,基本上算是豪华私人住宅的代名词,遗址就在今天洛阳老城东北七里处的金谷洞内。据古人记载,金谷园依地势而建,凿池引水,依山筑楼。园内古木参天,鲜花遍地,无数珍禽异草、祥纹瑞兽。各种贵重物品把吊脚重檐的楼阁装饰得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之能事,简直就是仙宫天堂。

春天估计是金谷园最美的时候,因为现在流传的洛阳八景,其中就有一个“金谷春晖”。

296年,金谷园搞了一次特大规模、高级别的雅集。征西大将军的祭酒王诩要从洛阳返回长安,石崇就约了一帮朋友前来送行。这王诩的面子足够大,来的这帮朋友,都是天下最顶端的文人。石崇一共邀请了三十人,“二十四友”俱在其内。这次雅集,被载入史册,成为后世雅集的老祖宗。

据记载,这次雅集持续了好几天,不分白天黑夜宴饮游乐,在偌大的金谷园中换了好几处据点。大家弹琴、吹笙、击筑、鼓瑟,还有专门的乐工在旁边伺候。大家吹拉弹唱、载歌载舞,玩累了、有感触了,就写诗作赋来抒发情感。有的一时写不出,就罚酒三斗,引以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