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玉座珠帘 第二十六章(第11/13页)

“是奉慈禧皇太后的懿旨。”

“既奉懿旨,必有明发上谕,怎么我不知道?”

“丁大人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安德海很轻松地答道:

“那得问军机。”

“哼!”丁宝桢冷笑,“少不得要请问军机。你把你的勘合拿出来看看!”

安德海的脸色变了,“又不是兵部派我的差使,”他嘴还很硬,“那里来的勘合?”

“没有勘合不行!”丁宝桢直摇头,仿佛有些蛮不讲理似的。

安德海软下来了,“丁大人,”他说,“你老听我说。”

“你有啥子好说的?尽管说嘛!”丁宝桢又补了一句:“总要说得象话才行。”

“丁大人!”安德海双手一摊,作出无可奈何之状,“这就说不到一处了。我说奉了懿旨,你老跟我要兵部勘合。这是两码事嘛!”

“怎样叫两码事?你归内务府管,譬如内务府的官员出京办事,难道就象你这个样,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只凭你一句话?”

“这……,丁大人,我说句不怕你老生气的话,你老出了翰林院,就在外省,京里的情形不熟悉。”安德海把脸仰了起来,说话的神气,显得趾高气扬,“内务府的人,不一定能当内廷差使,就是内廷差使,也还有讲究,有‘内廷行走’,有‘御前行走’。不奉圣旨,那怕是王爷,也到不了内廷。”

他卖弄的就是慈禧太后面前,管事的太监这个身分。丁宝桢心想,到此刻这样的地步,他的神态、语气,还是如此骄狂,那么,平日是如何地狐假虎威?可以想见。这样转着念头,反感愈甚,打定主意,非要问他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是外官,不懂京里规矩。我倒问你,御前行走怎么样?

凭你口说钦差就是钦差吗?”

“凭我口说?嘿,丁大人,我算得了什么?不都是上头的意思吗?”安德海振振有词地说,“你老请想,如果不是上头的意思,我出得了京吗?就算溜出京城,顺天府衙门,直隶总督衙门,他们肯放我过去吗?”

“对了!就是这话,在我这里就不能放你过去。”

“那么,”安德海仿佛有些恼羞成怒了,“丁大人,你预备拿我怎么样,难道还宰了我?”

一听这话,丁宝桢勃然大怒,但他还未曾发作,王心安已经愤不可遏,抢上前去,伸手就是一个嘴巴,把安德海的脑袋打得都歪了过去。

“混帐!”王心安瞪着眼大喝,“你再不说实话,吊起来打!”

看样子安德海是气馁了,捂着脸,好久才说了句:“何必这样子?有话好说嘛!”

“跟你说好的你不听,偏要歪缠,不打你打谁?”

“哼!”丁宝桢冷笑着接口:“你别想错了,你以为我不敢宰你?”

“听见没有?快说。”王心安揎一揎臂,又打算着要挥拳。

“要我说什么呢?”

“说实话!”丁宝桢问道,“你是怎么私自出京的?”

“我不是私自出京。”安德海哭丧着脸说,“我在慈禧太后跟前当差,一天不见面都不行,私自出京,回去不怕掉脑袋?”

这话实在是说到头了,但丁宝桢无论如何不能承认他这个说法,“你说来说去就是这一点,”他驳得也很有道理,“在慈禧太后面前当差的人也多得很,象你这样,全成了钦差了,那还成话吗?再说,太监不准出京,早有规矩,慈禧太后有什么差遣,什么人不好派,非得派你不可?”

“丁大人明见,”安德海紧接着他的话答道,“宫里这么多人,为什么不派别人,单单挑上我?这有个说法儿,上头有上头的意思,不是天天在跟前的人,就说了也不明白。”

“慢着!”丁宝桢终于捉住了他话中的漏洞,毫不放松地追问:“原来你也不过是揣摩皇太后的意思!啊?说!”

安德海依然嘴硬:“上头交代过的。还有许多意思,我也不便跟丁大人明说。”

“你还敢假传圣旨?”丁宝桢拍着炕几,厉声说道,“你携带妇女,擅用龙凤旗帜,难道这也是上头的意思?”

“这,这是我不对!”

“还有那面小旗子,上面画的那玩意,我问你,那是什么意思?也是上头交代过的?”丁宝桢有些激动,怒声斥责:“你一路招摇,惊扰地方,不要说是假冒钦差,就算真有其事,也容不得你!你知道你犯的什么罪?凌迟处死,亦不为过!”

直到这地步,才算让安德海就范,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认罪了:“我该死,我该死!求丁大人高抬贵手,放我过去吧!”说着,人已矮了一截。

下跪亦无用,丁宝桢大声喊道:“来啊!”

站在廊下的戈什哈有四五个,闻声一起进屋,最后是绪参将赶了过来,直到丁宝桢面前,请个安听候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