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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表演了。”希尔低声说。

这样只过了几秒,他便离开破洞的位置。机身仍不断有破片落下,他可不想被这些残骸砸中。防火膏挡得住烈焰,却不能保护他被这些钢铁砸中而不受伤。他再度看向梵格兰,对他竖了两根手指。两分钟过去了。

观测台那边,罗布森正拿着相机猛拍,救护车和消防车上的人都下了车,以便看得更清楚。

马斯基林感觉脚掌越来越烫,仿佛赤脚站在被烈日晒了一天的石板上。他开始把左右脚轮流抬起,看起来就像用慢动作跳某种土著舞。数到一百六十秒时,他向梵格兰打出信号,示意可以出去了。

他骄傲地走出火场,知道防火膏已完全展现出成效,一定会被上级采用,将会配置在每架飞机上。他兴奋地边走边想,直到抵达火场外的安全位置才回头查看那位救生员是否跟上来。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自满顿时被恐惧取代——梵格兰举步维艰,似乎难以脱离火场。突然,他摇晃了几下,差点倒在地上。

马斯基林立即转身冲过去想帮他,但梵格兰又跳了起来,举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马斯基林等梵格兰也安全走出火场后,才继续往前走。他怀疑是自己眼花,要不就是那个救生员踩到了残骸。他频频回头,只见梵格兰低着头,脚步蹒跚地费力移动,看似有办法离开。

一回到观测台所在的安全区域,马斯基林便马上脱掉面罩和护目镜,吐掉嘴里已有点烧焦的呼吸防护器残屑,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他总算放松了,正打算好好再吸上一口气时,却听见一声惊叫。

梵格兰突然跪倒,一只膝盖抵地,像一名准备接受国王册封的骑士。他歪歪斜斜地想爬起来,却又突然扑倒在地。细小的火苗从他的头盔缝隙间冒了出来——防火衣没烧坏,里面却起了火。他正生生地被文火炙烤。

马斯基林立刻冲上去。他的手上还涂着防火膏,可以抓住防护服上已烧得发红的金属扣夹而不被烫伤。他拼命扯开防护服上的扣夹拉链,发了疯似的想把梵格兰救出来。

观测台上立即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奔上前想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名消防队员出于善意,本能地拿起橡胶水管往马斯基林和梵格兰身上浇水。

“等一下!”马斯基林惊叫,拼命想用手挡住水柱,但他的叫声却被骚乱淹没。

梵格兰身上发出嘶嘶声,一阵白烟自防护服中钻出。水柱让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浇水的消防队员大吃一惊,赶紧扔下手中的水龙头,橡胶水管在地上像蛇一样扭动着,漫无目的地向空地喷洒水柱。另一位消防队员立即关掉水管阀门。

马斯基林紧抓住梵格兰的头盔,想快点拔下来让他呼吸。但刚才那阵冷水使头盔上的金属紧缩,他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高级军官们围在这名倒在地上的救生员身旁,却个个束手无策。马斯基林愤怒地对他们高喊:“快把他弄出来!帮帮忙,妈的!快点帮忙!”听见他的话,众人反而退开了几步。

一名消防队员挤过人群,用钢锯和剪刀熟练地剪开梵格兰的防护服,一股蒸气立即从破洞中喷出,像水开时从壶嘴喷出的那样。梵格兰发出凄惨的哀号,但大部分声音被头盔闷在里面。马斯基林抓起一把铁钩打算替梵格兰扯开防护服,却被一名医护人员阻止。“剩下的我们接手就可以了。”他温和地说。

希尔和格雷厄姆拉起马斯基林,扶着他站在一边,看着消防队员费力地解下梵格兰的防护头盔。

他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他的脸肿得骇人,两颗变得混浊的眼珠凸了出来,已烧黑的舌头吐在嘴边,身上的皮肤被烤成暗棕色,布满水泡。他仍有意识,不停发出凄厉的惨叫。

格雷厄姆眉头紧锁,一脸不忍:“可怜的家伙。”

梵格兰被火速送往医院,医护人员却叹息摇头,认为他幸存的机会不大。

马斯基林脱下手套,剥掉身上已变成硬壳的防火膏,匆匆换上一套制服便打算前往医院。希尔建议他先回山谷清洗。“就算你去医院也帮不了忙,能做的医生都一定会全力去做。”

马斯基林十分坚持。“我非去不可,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希尔反驳,“这只是意外,没有人料到——”

马斯基林的情绪失控了。“别安慰我!妈的!少告诉我这是谁的责任!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

格雷厄姆忍不住了。他把马斯基林的手套往地上一摔。“够了!迈克说得对,这不是谁的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战争中发生的意外都往自己身上揽,但我已经受够了,听够了你鬼哭狼嚎。”

马斯基林转身瞪着他。“你竟敢这样说!”他吼道,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法兰克死了,现在又有一个人快要因我而死,你们竟然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