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弗洛伊德的渴望与恐惧(第6/6页)

绝望之下,我扯出一张A3纸,在上面画满了箭头和方框,试图总结一下自己的发现。所有这些解释起来可能会含糊不清,但在我看来,事实还是非常清楚的。

从1884到1896年,至少有十二年的时间,弗洛伊德在定期服用可卡因。尽管很难确定服用可卡因对他的工作究竟有多大的影响,我们还是可以肯定一点:肯定有某种影响。考虑到他这一时期正在为《梦的解析》做基础工作,认为可卡因在他形成这些理论的过程中起到某种作用的看法还是合情合理的。至于起到多大的作用,人们看法不一。

有两点证据指明弗洛伊德服用可卡因与他发现精神分析学之间有具体的关系:爱玛的病例和伊玛的梦。二者都清楚地指出,一是弗洛伊德本人服用可卡因而且把可卡因用在病人身上,二是他对医学怀有某种古怪的想法,这些想法在他的头脑里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但是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弗洛伊德迷们争论说没有真正的证据表明可卡因在他后来的思想中起到重要的作用,诋毁弗洛伊德的人说这些证据清楚地意味着可卡因起了重要作用。问题是: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有可能,但还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最关键的证据——伊玛注射药物的梦——没有说服力。分析学家在过去的一百年里一直在分析这个梦,绝望地试图把它榨出汁来,好看看它里面是不是含有别的东西。可要是它里面没有包含什么东西呢?再次翻阅这些论文,我忽然意识到,最有可能的,是这些家伙正在试图解码事实上根本没有加密的东西!也许——震惊,恐惧!——伊玛注射药物的梦仅仅就是个梦而已。直截了当地看,我不得不承认除了我们已经知道之外,再也证明不出别的什么来:也就是说它只能证明弗洛伊德使用可卡因,建议病人也使用可卡因,这对他当时的思想也许产生了某种影响。再多往前走一步就纯属猜测——就是最可憎的那种把阴谋理论化和循环制造诡计的作法。

几个星期过后,我唯一可以真正肯定的是,同研究弗洛伊德的人纠缠,需要聪明得像是坐在空气管子上,或是把冰激凌藏在内裤里一样。这就是说:越傻越好。

我陷入了困境。无论我对弗洛伊德得出什么样的结论,都一定会得罪某个人。要是我说可卡因同弗洛伊德发现精神分析学毫无关系,斯威尔士和他的人马会咬住我不放。可要是我得出结论说弗洛伊德发现精神分析学的背后隐藏着可卡因,那么弗洛伊德博物馆和整个弗洛伊德研究群体都会对我群起而攻之。弗洛伊德写给弗乐士的信,爱玛差点送命的经历,弗洛伊德使用可卡因,伊玛的梦——无论如何,这可能就是他们不愿意公开的那些东西。

要是我已经知道得太多了呢?也许我现在应该收手:谁知道那些在精神分析学的博物馆里问太多问题的人身上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呢?我想象自己被带到弗洛伊德博物馆下面的某个秘密的地窖里,被捆在椅子上,手腕上绑着精神分析学家用来牵引他们的爬藤植物的绿塑料带,嘴上贴着结结实实的精神分析的胶带。弗洛伊德家族的一个不露面的代表埋伏在阴影里,某个维也纳的精神病患者穿着黑色的套头毛衣,戴着镶金属边的圆眼镜,面部表情怪异,双唇紧闭,拿着个带有绝缘性能极好的橡胶柄,还连着截电线的大号不锈钢圆棍走到我身边:“要不要像对付上一个那样对付这一个,嗯?”这个澳大利亚人会这样问。弗洛伊德家的人会点点头:“对,奥托。让詹姆斯先生见识见识我们是怎么安插克劳非德检测仪的。”我会拼命把头左右摇动,试图透过胶带说:“不要,请不要啊。不要克劳非德检测仪——”

我做了一个星期的恶梦。我的同屋建议说我应该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不幸的是,我害怕的正是专业人士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