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爱非其道(第98/124页)
甄意微笑:“不能赞同更多。”
徐俏眨眨眼睛,风干泪水,又开朗地笑:“哈,说不定哪天就找到合适的配型了。”
“我过会也试一下,看能不能帮你。”
“谢谢。真希望奇迹出现。治疗用了家里好多钱,如果等不到就这么……我爸妈得亏死。生一场病就是倾家荡产。”徐俏的声音再度低下去,“治疗费太高,原本打算不治。怕哪天死去,爸妈没了女儿,还得还债,可……”只要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负债累累,父母又怎会放弃孩子?
甄意:“这种情况,怎么会做器官捐赠的决定?”
“将心比心。”她说得轻松,“病痛治疗太痛苦。如果终有一天,我的父母竹篮打水一场空,希望别人的父母不要像我们一样绝望。”
甄意觉得此刻没有语言能描绘她波澜壮阔的心境。
“施与是福。死了还可以救人,多好。”徐俏说,“你要采访许茜吧,她是我闺密,也签了器官捐赠书,她的肾刚好和淮生匹配。”
“淮生知道了怎么说?”
“没怎么说,”徐俏努努嘴,“许茜还很健康,治得好。淮生说他可以慢慢等,希望许茜健康出院。”
“你们三个心地都好。”
徐俏爬起来:“你要去看淮生吗?一起吧。我也想看看他。”
……
去到透析病房,气氛沉寂。几十平方米的病房内放着几排仪器,躺满病人,似乎在沉睡,又似乎只是没力气反抗。每人脸上都写着痛苦,空气里流淌着煎熬的气息,只有机器空洞的声响,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能嗅到生与死的边缘铺天盖地的绝望,苦痛和挣扎。
两人换了鞋子外套,轻手轻脚进去。徐俏一眼看到淮生。
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睡颜安宁,可眉宇间带着极淡的痛苦,容颜干枯发灰,看着叫人心疼。他身上插着管子,浑浊的血液抽出来,在机器里解析分离,又重新灌回体内。
仪器上红色的数字缓缓上升。徐俏说他每次透析要从体内抽出3公斤多废液,现在才到1.3升,他还要在机器上躺两三个小时。每星期两次。
徐俏覆上他苍灰色的手,轻声说:“只有生病的人才能体会这有多痛苦,健康人体会到时,一切都太迟。这里很多人都有钱,可有时,疾病不是钱能豁免的。”
她们轻声细语间,淮生的手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睁开眼睛。
“对不起。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正觉得无聊。”淮生笑起来很好看,“俏俏,你今天的头发真漂亮,像我小时候爱吃的水蜜桃棒棒糖。”徐俏摸着才换的头发,回报他一个开心的笑颜。
和徐俏一样对生命乐观而憧憬的男孩。甄意心中感叹。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她不想打扰,能在生命最脆弱的时候遇到一束光,互相扶持着走过人生的晦暗,算是上天的馈赠。
她走出病房,意外撞见认识的人:淮如,淮生的姐姐。竟是甄意高中的学姐。
淮如见到甄意也挺意外:“你不是做名律师了吗?”
甄意摆手,爽快道:“没看新闻么,臭名昭著了。”
淮如忙说抱歉,听说是来采访的,她很配合。甄意一一记录,抬头见淮如立在病房门口,凝望里边的淮生和徐俏,那眼神太过无奈悲伤。
“他们两个挺配。”这一刻,甄意挺佩服陈默。新闻里白血病肾衰竭太多,受众都麻木。可徐俏和淮生这一对悲运却乐观的情侣,情感冲击太强烈。
“是啊。”淮如说,“我和淮生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我太想救他,可惜我和他不匹配。他们真幸福。如果淮生能找到合适的肾,俏俏也找到合适的骨髓,在一起,多好。”
身后忽地传来阴凉的声音:“病人家属都很无耻。”
甄意回头;淮如蹙眉:“许茜?”
女孩像西域美女,小麦色皮肤,轮廓明显。她是富二代,徐俏的闺密,前段时间突发心绞痛,查出有心脏病。
她不客气地说:“这病房里每个人都期望换肾,说白了就是期待世上某个无辜的人立刻死去,把他的肾拿过来。是不是很龌龊?”
甄意诧异半秒,摇头:“生的希望,是另一个人的死亡,很真实,很无奈。可虽然讽刺,谁能说期待换肾的想法不对?”
许茜目光挪过来,傲慢地打量。
甄意:“既然你这么认为,为什么还签器官捐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