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马拉松(第5/11页)
因此,当普艾伦终于离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时,该馆的许多研究员希望广受尊重的奥斯温·比斯特菲尔德能够接手远东艺术部。那种情形没有出现。知情人士推测,比斯特菲尔德未能如愿的决定性因素,是有人指控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德国军队中服役。据说,那种历史污点指责,尤其让迪特里希·范·博特墨感到不爽。他是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资深古代文物研究员,属于德国拥有贵族头衔家族的后代。范·博特墨曾是英国剑桥大学的德国罗德学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他正在美国访问。他到美军太平洋战区做志愿者,赢得了一枚青铜星章和一枚紫星勋章。
普艾伦不情愿地退休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远东艺术部的继任首席研究员是周方,他是美国培养的华裔陶瓷专家。周方缺乏普艾伦编织人脉网络的技能,尤其缺少与有影响力董事们的互动。20世纪60年代,虽然纽约的美术馆充满了来自亚洲的私人藏品,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远东艺术部,在那10年期间基本上处于休眠状态。该馆在此领域的主要竞争对手,即波士顿、华盛顿、克利夫兰和堪萨斯城的博物馆,则充分利用了市场的流动性,不断扩大各自的亚洲艺术藏品。作为美国主要大都市的纽约,则在争夺远东艺术重要战利品方面作茧自缚。
1970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将迎来建馆百年纪念。上述经历,则很像一场为百年庆典准备的序幕。此时,托马斯·霍文馆长已经掌管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他在馆长宝座上苦心经营了3年,努力使博物馆从象牙塔休眠状态中惊醒,并获得了博物馆董事会会长道格拉斯·迪隆的坚决支持。霍文的父亲沃尔特·霍文,是美国零售业巨头蒂芙尼公司的老板。从儿时起,小霍文便在纽约巨富及其女眷的呵护下成长。霍文曾在纽约市长约翰·林赛手下担任过市公园管理局主任一职;因此,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董事会担任了市政府派驻官董事。1966年5月,霍文参加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董事会。在那次会议上,一位董事对詹姆斯·罗瑞墨馆长提出质疑,称他从一家德国拍卖行接受了一件礼物,并转给了中世纪艺术部,那件东西有可能属于享受免税待遇的礼物。因此,那位董事攻击馆长在道德判断上出了问题。董事会举行了口头投票,对馆长的决定予以支持。罗瑞墨馆长则火冒三丈,当晚,疾病缠身的他死于突发脑溢血。
在道格拉斯·迪隆和托马斯·霍文的两头政治领导下,那种要命的戏剧结果再未在博物馆里出现。实际上,两人的联手使博物馆的场馆面积和发展雄心倍增。1970年,迪隆接替老亚瑟·霍顿(他是康宁玻璃制造公司老板、古波斯彩色手稿收藏家),担任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董事会的会长。迪隆是投资银行家,在艾森豪威尔和肯尼迪政府中担任过要职(美国驻法国大使和财政部长),收藏印象派艺术,在慈善、社会领域和高官中拥有广受尊敬的影响力。那一切,都让他为博物馆董事会会长一职注入了许多新东西。迪隆十分清楚,亚洲艺术在博物馆战略和财政方面非常重要。尽管如此,截至当时,他对亚洲艺术的审美意义,只是表现出不温不火的兴趣。据一位同事记述,迪隆位于曼哈顿上城东区的公寓里,唯一与亚洲有关的装饰,是一些中国设计风格的壁纸。此时,迪隆和霍文联手,确保获得董事会的支持,大胆将博物馆收藏方向转向远东。用一个具有神奇魔力的词汇解释,那种转变,基本上属于“百科全书式”。
从广义上讲,自启蒙时代以来,西方流行着两类博物馆:国家博物馆和百科全书式博物馆。前者一般展示单一文化,“试图向当地人解释那种文化,使其合法化”。在此,我们再次引述盖蒂基金会主任詹姆斯·库诺的观点;他认为,后者是“把关注点指向遥远文化,请观众尊重其他文化的价值,探寻不同文化之间的联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从建馆时起,便毫不掩饰其征集百科全书式博物馆藏品的发展方向。该馆的亚洲艺术收藏,无疑属于该馆的短板。因此,博物馆的董事们给予了迪隆和霍文范围宽广的授权,对亚洲艺术部的发展给予鼓励,并把触角伸向其他未受重视的领域。他们修订了博物馆章程,赋予董事会会长和各主要专业委员会更大的权力。在迪隆的领导下,一度停止的董事会逐步恢复,两月一次准时举行例会,审批各委员会的决定。实际上,迪隆成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首席执行官。霍文馆长也照方抓药,给自己弄了个新头衔“委员长”,扩大了博物馆各业务部门主任的权力。从此举受益的,不只是该馆的亚洲艺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