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鉴赏家(第5/6页)
劳费尔去世后,另一批收藏也给他的名声投下了阴影。1913年,洛杉矶郡立历史、科学和艺术博物馆在博览会公园开馆,它由洛杉矶当选的郡议会资助管理,与南加州大学校园几乎紧密相连。从洛杉矶当地拉布雷亚沥青坑出土的史前动物骨骼,成为该馆科学部吸引观众眼球的藏品。但是,尽管该馆拥有一些不错的日本水印画,以及伯林盖姆·约翰逊的中国陶瓷收藏,其亚洲艺术藏品一直未能引起观众的兴趣。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1926年6月,洛杉矶郡立历史、科学和艺术博物馆收到了约翰·威廉·诺尔曼·蒙特藏品的目录和照片。他是挪威人,1887年曾受聘于由英国人掌管的大清皇家海关总税务司,担任巡视员。1894年至1895年,中国在中日战争中战败后,蒙特应邀参加袁世凯领导的“新军”,担任骑兵队的二把手。义和团起义期间,蒙特前往天津,一度隶属于俄国军队,在天津港附近参加过几次战斗。清王朝倒台后,袁世凯当上了中国的总统,还昙花一现当了回皇帝。此时,蒙特成了北京宪兵队的一名中将。
蒙特的八字胡上抹着蜡,一套军装量身定做,上面挂满了熠熠闪光的勋章,堪称吉尔伯特和沙利文少将的翻版。蒙特欣赏中国艺术,他流利的汉语和通畅的对外联系能力,更使其如虎添翼。当清宫收藏一夜之间触手可及时,蒙特和妻子不失时机地开始收藏。“去年,我的藏品得到了极大丰富。”1915年,蒙特写道,“辛亥革命后,清宫太监不得不卖掉他们的东西。”凭借对海关内部事务了如指掌,蒙特还得以最大规模地出口自己收藏的文物。据学者德里克·吉尔曼报道,自1907年始,蒙特开始征集,并向家乡挪威卑尔根市的博物馆运送了大型雕塑和建筑构件。
1926年,蒙特决定出售自己其余的藏品。那时,洛杉矶郡立博物馆的馆长是鸟类学家威廉·布莱恩,他没有征求专家意见,仅凭蒙特的藏品目录和3大本相册,就以试用方式把近400件文物从北京运至洛杉矶,其中包括瓷器、绘画、雕塑和青铜器。蒙特上将为藏品的估价是100万美元,但提出以火灾受损物品拍卖价60万美元卖给洛杉矶博物馆。布莱恩馆长给当时交易中间商、洛杉矶人欧文·弗曼写道:“首次查看那批东西的照片目录,我已深信不疑……它们不仅内容广泛,颇有价值,也属于真正杰出的博物馆藏品。”
1923年,劳费尔曾在北京见过那批东西,研究过那些目录和照片。此时,弗曼请劳费尔携带妻儿飞至洛杉矶,用3天时间对其进行鉴定。劳费尔按照要求提供了鉴定报告,并在菲尔德博物馆档案室存档。劳费尔在鉴定报告中详述道,新的中国国民党政府宣布,它有意实施禁止出口文物的法律。因此,“毫不夸张地说,那批东西可能是最后,也是从中国获得如此重要、高品质文物的唯一机会”。劳费尔认为:“从数量和质量两方面说,那批东西不可复制。”劳费尔宣称自己特别赞赏蒙特收藏的绘画,深信它们优于卢浮宫、大英博物馆和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藏的绘画。简言之,“我相信,蒙特上将为那批藏品要价60万美元公平合理;如果在纽约、伦敦或巴黎展览、拍卖,或在私人收藏家之间转手,至少值100万美元,有可能更多”。
1930年,洛杉矶郡立博物馆的主管们预付了20万美元,征购蒙特藏品中的118件陶瓷,保留了以40万美元价格购买其他藏品的选择权。该馆发布消息,将其视为博物馆发展转折点予以庆祝。批评者和学者也随之蜂拥至洛杉矶。《帕萨迪纳星报》的威尔森·佛思首先开火发起了攻击:“对此事感兴趣的任何人,都应该征求一下专家们的意见,如底特律‘东方博物馆’的研究员本杰明·马奇、波士顿美术馆的约翰·洛基博士、芝加哥艺术博物馆的凯利博士,问问他们对蒙特收藏有多少了解。”消息很快泄露出来:上述学者所知道的,是蒙特曾到美国各地推销那批东西,没有引起任何人征集的兴趣。同为德国移民的阿尔弗雷德·扎尔莫尼是实打实的中国艺术权威。他称蒙特那批东西“是大杂烩,充斥着复制品、赝品和旅游纪念品小玩意儿”。此时,洛杉矶郡立博物馆主管们的态度已经转变,放弃了那批藏品的选择权,并拒绝向博物馆拨付更多征集经费,使该馆在此后若干年,在藏品征集方面一直处于不利地位。尽管如此,蒙特那批东西、包括保留征集选择权的藏品,继续在洛杉矶郡立博物馆展览到1940年。那年,该馆新馆长罗兰德·麦金尼,终于决定就此征求专家意见。在麦金尼馆长1940年给博物馆董事会的报告中,保留了专家们的鉴定意见,其结论是:“那批藏品的真伪十分可疑,不值得在洛杉矶郡立博物馆中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