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听见(第8/14页)

那把被我专门用来切西瓜的刀,原本是我忘在洗衣机上的,现在却赫然地躺在门边的地上。

我的全身一下子哆嗦起来,打开所有的灯,拿起手机拨了物业保安的电话。

因为保安的动静很大,引得有些邻居也来了。

一楼的阿姨指着物业的鼻子说:“你们这些物业怎么管的,上个月隔壁那栋楼就被偷了一回,还跟我们保证说要加强巡逻。”

一位叔叔又说:“物业费收这么高,这些事还管不管了?”

领头的保安赔笑说:“管,我们管,待会儿派出所来我们一起去调监控录像。”

另外一位邻居说:“小薛,我们住三楼都没事,不会是小偷盯着你家就你一个小姑娘,蹲点来偷吧。”

旁边人点头:“是啊,你一个人小心,不如装个隐形的防盗窗吧。”

于是热心的邻居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过了会儿,派出所的人来了又离开。最后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我想给老妈打电话,又想起她上次担心我出事的神情,只好作罢,她那么远,就算知道也鞭长莫及,白白担心。我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四周安静得可怕。眼睛忍不住盯着厨房,总害怕有什么人跳出来。

终于忍不住拨了白霖的手机。

半个多小时后,李师兄陪着白霖一起出现了。

白霖一边勘察现场,一边惊呼:“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李师兄又替我检查了一遍所有房间。

白霖搂着我说:“这样吧,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李师兄说:“得了吧,要是真有坏人又来,你俩一起上也是白搭。”

白霖扭头对李师兄说:“要不你也一起来住?”

李师兄瞅了我一眼,犹豫着说:“那……不好吧。”

我知道李师兄的意思,他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女的住一块儿,怕人家说闲话。而且他和白霖好不容易从学校宿舍里的偷偷摸摸,变成了现在正大光明的二人世界。我从中插一脚也不怎么厚道。

于是,我就说:“算了,我家离你上班的地方得多远啊。”

白霖问:“那怎么办?”

我说:“我不怕。大不了明天我去找人装防盗窗就行。”

白霖又问:“你们物业允许你装啊?”

我说:“我们这小区这么破,有什么不同意的,楼下都装了。”

好说歹说,才说服了白霖。

第二天夜里,又剩我一个了。

睡前,我检查了所有的门窗,把整个家关得严丝合缝。大概因为头一晚上基本上没合眼,所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闭眼前我还想,要是我这么死了,也算一宗密室杀人案。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爸爸牵着我去游乐园,到了门口买票才发现钱丢了,然后他对我说:“桐桐,在这里等爸爸,哪儿也不许去。”于是我舔着麦芽糖坐在游乐园门口的台阶上,一直等一直等。

后来有个阿姨走来,惊讶地说:“哟,小朋友,你妈妈叫童玉梅吧?阿姨是你妈妈的朋友,上次我们还见过呢。”

我瞅了瞅她,点点头,觉得好像是见过。

她眯眯一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爸爸去找钱包了,让我等他。”

“你妈妈叫我来接你呢。她说叫我接你先回家去,你爸爸都回家了。”

“可是爸爸说……”

“你们家爸爸说了算,还是妈妈说了算呀?”

我想了想回答:“妈妈。”

“你妈妈叫我来接你,那是不是也应该听我的呢?”

最后,左顾右盼的我被这人牵走了。

我一直以为我忘记的事情,居然在梦中想起来了。

在游乐场,那位带走我的阿姨实际上是妈妈监区里一个女犯的母亲。我见过她是因为,老妈有一次值班,就带我去监狱呆过一天,那个时候她正好来探望她的女儿。

她女儿已经刑满释放,但是在狱中因为多次和人打架,被关了很多次禁闭。老妈在这方面特别严厉,所以她出狱后也满怀怨气。

那天母女俩从那儿经过正好看到了我,就起了报复心。

她们关了我多少天,我都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后来公安局把我救出来的时候,外婆和爸爸抱住我号啕大哭。

也许就是从那之后,爸妈之间的感情开始变淡了。妈妈再也不让我接触和她工作有关的任何事情。

我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再次入睡。

梦境一下子转换了起来,我梦见爸爸被刺杀的现场的那一摊血,还梦见厨房门外的那把西瓜刀。在最后梦到陈妍尸体的时候,我猛然惊醒了。

我喘了口气,缓缓地坐了起来,准备去客厅拿杯子喝水,走到卧室门口却再也不敢往前,于是又折了回来,蜷缩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