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庙堂无策可平戎 第一节(第3/6页)

而赵颢这数年来,也一直有着“孝悌”的美名,但凡入府讲经的儒士,无不倍受礼遇;逢年过节,必周济孤寡。但却又绝不交结朝中的大臣,能进入王府中的,全是白衣;而且赵颢也不象熙宁初那几年,常常私下里向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进谏,批评新法,竟是绝口不谈政事,只是恪尽孝道,承欢膝下。不管是宫中朝中还民间,提起雍王,无不交口称赞,以“贤王”相许。但为何这“贤王”,突然间又向皇太后说起渭南兵变的事情来?这只是无意提起,还是另有深意?清河只觉得这事纷无头绪可寻,她于渭南兵变的前因后果,所知不过是一鳞半爪,而看高太后的神态,听她的语气,又显然还有弦外之音……一瞬之间,清河脑海中闪过许多的念头,脸上却装作极为惊讶的样子,愕然道:“陕西兵变?”

“一万禁军,在陕西腹地兵变!”高太后摇着头,道:“所幸已经平定了。”

“平定了?!”清河仿佛还是第一次听这个消息,低声道:“阿弥陀佛,这真是圣人自有天佑……”

“这是祖宗庇佑。”高太后道,“可也是因为有忠臣良将,奋不顾身,才能及时平定那些无父无君的叛贼,消弥祸患……”清河认真聆听着高太后的话,隐隐约约感觉到她话中有些不平常的意思,但高太后说到此处,却似乎感觉到有些倦意,忽然淡淡一笑,道:“今儿话说得太多了,朝中的大事,自有官家与外臣们处分。”

清河听到这话中隐隐便有些告诫之意,连忙敛身道:“云萝理会得。”

“宗室这么多公主、郡主中,只有蜀国和你最晓事,可惜蜀国……”高太后说到此处,眼睛立时便红了,泪水忍不住地往外冒。清河想起她与蜀国长公主平素姐妹感情甚好,可蜀国长公主却因爱子夭折,悲伤过度而病死——这么一个好人儿,因为遇人不淑,却一生命运悲惨,最后还不得善终,亦不禁悲从中来,竟低声抽泣起来。

当天午后,原本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忽然间便转了性,浮云布满了汴京城的天空,渐渐地往地面上沉,城中的人们抬头仰看,似乎能感觉到这云已经盖到了城墙上,正向着屋脊压下来,仿佛想把屋子也压垮一般。流连在街上的人们开始加快脚步,御街上的小摊小贩们也纷纷开始收拾东西,所有的人都忙着往家赶。此时,大相国寺旁一间酒楼的某个小院内,却有几个人围坐在院内的花园中,煮酒谈笑,竟似全然没把黑云压顶、暴雨将至放在心上。酒楼的小二几次想进去提醒,可每次连话都不曾说完,便被门口的几个随从给赶了出来。这店小二也无可奈何,只好悻悻地离去,他一直走开好远,还能听到院中传来的大笑声。“这些人莫不是疯了么?”店小二直是莫名其妙,正愣神间,忽咚地一声,撞上了一个进来的人,那小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连连作揖赔礼,“官人见谅,官人见谅……”他正担心着又要被人训斥一顿,却听对面那人温和地问道:“这里面可是姓蔡的官人订的么?”店小二未料到来人这般和气,不由怔了怔,抬头望去,却见是对面站着一个瘦长的书生,正微笑着望着他,他看了一眼那书生的白袍,不过是粗布缝制,心里方松了口气——原来不过是个穷书生,语气便倨傲起来,“蔡大人……”才说了三个字,那店小二心里便格登了一下,一双眼睛,死死地望着那书生腰间的佩剑,竟似看呆了一般。那书生看着他神色,笑道:“你识得这剑?”店小二啄米似地点着头,哈着腰谄笑道:“朝廷颁行勋刀、勋剑之制也没多久,小的福大,这是第二回见着。上回还是远远看见兵部郭大人佩着……”“原来如此。”那书生笑了笑,又问道:“里间是蔡大人订的么?”“是,是。小的给大人引路。”店小二忙不迭说道,一面侧过身子让到一边。“不必了。”那书生笑着摇摇头,径自向着里头走去。那店小二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愣了半晌,才一面啧舌一面向外面走去,才到厅中,便见一同伴拉住他,低声道:“你知道你刚刚撞了谁么?”“你认识那官人?”店小二奇道。“那是秦少游啊!”“啊?”那店小二顿时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此时这汴京城中,谁不知道大宋驻高丽正使秦观秦少游?加集英殿修撰,御赐第五等勋剑,连他在高丽写的数十首词,如今都是汴京的歌女们最爱唱的……“少游,来迟了,来迟了,要先罚三樽……”秦观方一走进院中,早已喝得半醉的蔡京便大声叫唤起来。秦观微微一笑,道:“是小弟的不是。”一面快走几步,向另外两位见礼:“曾公、薛侯,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