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贺兰悲歌 第十九节(第5/6页)

慕容谦似乎没有料到种师道会如此回答,他看了种师道半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但无论如何,碗里的肉被人抢走一块,总是煞风景之事情。”慕容谦在帅椅上跷着腿坐了下来,“仪卫队们道,我们这些无能之辈在夏州呆了一个月,耗费不少国帑,却一事无成,放任梁永能逍遥自在,反而还有部队中他之计,故而他们欲替我辈出头,要横扫宥、盐、洪、龙四州,烧了青白盐池,逼梁永能出来决战,一举抵定平夏战局。这样一来,耶律信就算把头伸过阴山来看上一眼,也只得乖乖缩回洞里去。”

种师道苦笑道:“拱圣军若如此轻敌,恐为梁永能所擒。”

慕容谦漠不关心的摇了摇头,刻薄地说道:“你家种帅都管不了这些个皇亲贵戚,否则他们亦不至于跑来夏州添乱。反正这么大一只仪卫队,梁永能亦未必吞得下。且平夏战局,到底是不能这般拖下去了,最热的六月份已经快过去,田猎季节该到了。五日之后,我军受命,要去一趟地斤泽。”

“地斤泽?”种师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怕了?”慕容谦悠悠道。

“久闻地斤泽之名,若能随将军一道往彼处田猎,是成末将毕生之愿。”种师道笑道。大宋武人,何人不知地斤泽之名?国初之时西夏叛乱,数次被宋军击溃,夏主便是躲在地斤泽的部族中恢复元气,最终才能反败为胜,得以建国。宋军攻占夏州后,其实心中早已将整个平夏地区视为囊中之物,惟独将地斤泽视为畏途,盖因地斤泽处于沙漠深处,没有出色的向导,足够的马匹骆驼,再精锐的宋军,也不敢前去送死。

“能抚则抚,不能抚则剿。我可真不想梁永能的主力在那里……”慕容谦坦率得让种师道吃惊。

“将军?!”

“去那种鬼地方之前,我要几个有本事的人。”慕容谦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这次功立得不小,五营副都指挥使受伤送回延州了,便由你暂代此职。”

种师道目瞪口呆地望着慕容谦。

“打仗的时候官升得快一点没甚可奇怪的。”

夏州终于再次喧嚣起来。

便在五日之后,在夏州城呆了一个多月的宋军,终于数道大出,便是夏州最普通的百姓,也知道又会有一场大仗要打了。但人类是最奇怪的动物,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夏州的百姓便开始暗自庆幸着这次倒霉的不是自己了。

慕容谦部在夏州附近征集了大量的马与少量骆驼,在几个长期为大宋职方馆效力的本地人的带领下,向北方的毛乌素沙漠进发。他们一路上,将要经过泥泞的半沼泽地带、草原区、以及沙漠,经历这一切以后,还要冒着遭遇梁永能主力的危险,至少,无论是慕容谦还是种师道,都不相信地斤泽的部落会是久仰大宋王化的顺民。

种师道甚至怀疑,既便不去提这一条行军路线的困难,以神锐军第三军的兵力,遭遇梁永能之主力,究竟能多少胜算?如果他不是种家的人,他甚至会怀疑同意这一计划的种古根本是想借机让神锐军第三军与梁永能部互相消耗掉。毕竟,对于西军而言,这二者都是麻烦,只不过有大小不同。不过,他虽然相信种古不会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敢肯定折克行不会抱着此类想法。

除了对自己所在的这一路大军的前途无法安心以外,种师道还要担心着兄弟种朴。

拱圣军西进的计划,无论怎么看,种师道都认为是在冒险。

以骄兵之态,而孤军深入……

种师道想不明白为何折克行会同意这个计划。他并不相信折克行会真的压制不住一个拱圣军都指挥使,但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他不明白的东西,他却猜不出来。

但是,他可以不在乎拱圣军的命运,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兄弟的性命。

所以在临行前,他特意找到种朴,对他说出自己所有的担心,提醒他千万小心。

种朴是可以信任的,但是……

但是拱圣军也并不是由无能之辈组成的,否则他们不可能击败宣武第一军,哪怕是在演习中。

种朴在拱圣军中的军职,是第三营副都指挥使。当种师道向他说出自己的担心后,他立即转告给了第三营都指挥使郭克兴。郭克兴马上便去拜见了拱圣军都指挥使符怀孝与副都挥使张继周,提醒他们要当心士有骄气,客军在外,千万不可轻敌。

尽管符怀孝的能力远远不及他的祖上——他的祖上符彦卿,是五代末宋初之名将,曾被周世宗封为卫王,为辽人所畏。契丹凡马病不饮食,便会说:“此中岂有符王邪?”——但符家毕竟自真宗、仁宗以后,便已渐渐失势,符怀孝能官至拱圣军都指挥使,也并非全凭祖上之荫。而张继周虽然以勇武而闻名军中,但却不能说是糊涂之辈。二人虽然都渴望建立功业,以求显达,但是对自己所处的形势,也并非全无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