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肆伐西夏 第十八章(第3/3页)

司马光纯粹站在国家的立场来分析,赵顼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石越的确是陕西安抚使的最佳人选。但是,若单为此事,赵顼不问司马光,也能知道。

他苦笑道:“卿之所言,朕亦知之。”

司马光心里十分明白皇帝疑虑的是什么,但是皇帝不好意思说,他自然更不方便说,略想了一下,司马光欠身道:“陛下可知魏武三诏令?”

“那是偏激之辞。”

所谓“魏武三诏令”,是指魏武帝曹操在建安十五年、十九年、二十二年分别颁布的三份惊世骇俗的求才令,在这三份诏令中,曹操指出“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并且公开询问天下有没有“盗嫂受金,未遇无知者”;有没有“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之人,他要一并笼络,而成其霸业。

曹操的这种取才标准,自然不可能得到赵顼的认同,至少是不可能得到他公开的认同。

但更让赵顼奇怪的是,身为儒家门徒的司马光,居然会举出魏武三诏令的例子来!

他看了司马光一眼。

但司马光并不在意皇帝的误会,“确是偏激之辞,不足为法。然臣以为,德才兼备之士自古不易得,故魏武帝舍德而取才,是其知天下之事,固难两全,不得不有所取舍尔。自古以来,才智过人之士,皆难免招人疑忌。陛下若欲进取,亦不能不有所取舍。”

赵顼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司马光要说的,并不是什么“魏武三诏令”,他说了这么多,实是想说“才智过人之士,皆难免招人疑忌”这句和“魏武三诏令”八杆子打不着的话。

“朕是想保全石越。”赵顼迟疑半晌,终于半吞半吐的点明了自己的担心。

“陛下果真欲保全石越,只须……”

西夏。兴庆府。

这个曾经兴盛一时的军事强国的都城,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味道。官员们穿棱往来,交头接耳,有些人在选择,有些人则在观望,很多人都敏感地觉察到变化即将到来。

局势看起来非常不妙。

朝廷派遣密使向吐蕃请求和亲,被董毡断然拒绝。不仅如此,董毡还大肆宣扬,恶毒地嘲弄西夏。这件事情让西夏颜面扫地,若是换在以前,这就是战争的开始。但在此时,除了加深西夏的窘况以外,兴庆府没有人敢提出“报复”二字。

自谅诈以后,西夏对吐蕃就没打过胜仗,何况现在?这种自取其辱的事情,连梁乙埋都知道不必去做。

惟一让西夏人稍稍安心的是,与辽国的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

但是这种顺利,在一些人看来,却完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夏国冒着触怒宋朝的威险,出兵威胁杨遵勖的后方,而西夏军队攻占的土地与人民,西夏国一点也得不到,并且,西夏军队还不被允许进入愿意投降的城镇——因为辽国担心西夏军队劫掠;也不得攻击忠于辽主的部落……如果改成更直白的表叙方式,则意味着西夏将出兵替辽主打一场自己得不到任何实质性好处的战争。他们得到的,只是许诺。

最核心的许诺只有一样:如若夏国遭到宋朝侵略,辽国会出兵帮助。

但是,包括夏主秉常在内,也有一部分西夏将领在怀疑辽国是否会兑现自己的诺言。其实,绝大部分的西夏将领都只相信抢劫,而不会相信承诺。对他们而言,战争等于抢劫,诺言毫无意义。人们不过是在努力地骗自己相信这样一个事实:夏国与辽国结盟了。如此而已!

对于西夏国而言,这有点象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要抓住每一根稻草。

也许,这份协议真正的作用,并非军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

得到了辽国这样强大的国家的保护承诺,梁乙埋的地位,至少在表面上,是再次稳固下来了。

所以,当五月份,萧佑丹满意的回国之时,国相梁乙埋亲自送出百里,临别之时,还拉着萧佑丹的手,赌咒发誓,许诺一定会出兵夹击杨遵勖。

但是兴庆府空气中的紧张味道,却并没消失。

人们还在等待。

虽然只是一丝希望,但是西夏的君臣们,还是希望出使大宋的李乾义,能够带回好消息。

同是在五月。

当梁乙埋与萧佑丹道别的时候,李乾义一行,终于回到了西夏,进入了仁多澣的辖区。仁多澣留李乾义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便选派了一千骑兵,在仁多保忠的率领下,护送着李乾义,前往兴庆府向夏主复命。

李乾义到达兴庆府的那一天,是五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