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杂著卷二(第5/13页)

又刘裕有“白直队”。杜佑曰:“白直,无月给之数。”又元魏尔朱荣乞追赠亡者,白民赠郡镇。胡注“身无官爵,谓之白民”,犹言白丁也。又唐元载取民间粟帛,什取八九,谓之白著。高云有《白著歌》曰:“上元官吏务剥削,江淮之人多白著。”

畴人·等人·内人·何人

古者随其所指,皆称日“人”。以职言,则如《周礼》之“牛人”、“犬人”、“鸡人”、“龟人”,“酒人”,“浆人”、“醢人”、“盐人”是已。以地言,则如《春秋》之“鲁人”,“齐人”、“晋人”、“楚人”、“卫人”、“宋人”、“王人”、“周人”,是已。名之美者,则日“圣人”、“神人”、“至人”、“天人”、“完人、“全人”见《庄子》、“美人”《诗·简兮》、“佳人”《通鉴》“曹子丹佳人”。名之恶者,则曰:“小人”、“匪人”、“谗人”、“佞人”、“人”、“奸人”,“敝人”、“乱人”见《庄子·徐无鬼》。又有随事而命名者,曰:“亡人”、曰“义人”、曰“叛人”、曰“降人”、曰“官人”韩愈《王适墓志》曰“军人”。又有承上文而称之者,《史记·历书》曰“畴人子弟”,此承上文言明于历算之人也。《通鉴·魏纪》曰:“典韦谓等人曰:‘虏来,十步乃白之’。等人曰:‘十步矣。’又曰。‘五步乃白’。等人惧。”此承上文言应募陷阵之人也。《汉书·隽不疑传》:“廷尉验治,何人竟得奸诈?”此承上文言诈称戾太子之人也。《通鉴·宋纪》曰:“内人皆化弘微之让,一无所争。弘微曰:‘内人尚能无言,岂可导之使争乎?此承上文以妻妹及伯母两姑为内人也。凡此皆临文立义,非有一定之主名也。今世俗以内人专指妻妾,盖失其义。又或以畴人专指明于历算者言之,亦为失考。阮芸台相国作《畴人传》,殆袭讹而承谬耳。

家人·白衣·齐民·平民

家人白衣,皆如称庶人也。《汉书·汲黯传》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师古曰:“家人,犹言庶人家也。”《冯唐传》:“夫士卒尽家人子,起田中从军。”师古曰:“家人子,谓庶人家之子也。”《高祖本纪》:“不事家人生产作业。”《光武纪》:“刘不事家人居业。”皆谓不学庶人家之操作也。《外戚传》:“一旦人主意有所移,虽欲为家人,亦不可得。”师古曰:“家人,言凡庶匹夫。”《游侠传》:“子独不见家人寡妇邪?”亦谓庶人家之寡妇也。《通鉴》刘向曰:“家人尚不欲绝种祠。”《注》:“家人,谓庶人之家也。”《汉书》:“董贤欲求萧咸女为妇,咸曰:‘此岂家人子所能堪邪?”’师古曰:“家人,犹言庶人也。”《通鉴》;“吴人多言祥瑞。”韦昭曰:“此家人筐箧中物耳。”谓寻常人家皆有言祥瑞之书也。《通鉴》魏文帝:“祀太祖于洛阳,建始殿如家人礼。”亦谓以庶人之礼祭之也。柳宗元文;“且家人父子尚不能以此自克,况号为君臣者邪?”国藩按:此亦谓凡民父子,犹贾谊之言布衣昆弟也。《书·康诰》曰:“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窃谓亦当指庶人百姓言之。各传注皆训不能齐家,失其义矣。

白衣,犹言布衣,即齐民也。《风俗通》:“舜禹本以白衣砥行显名,升为天子。”《史记》: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皆谓以齐民而为天子之三公也。《后汉书·崔驷传》:“宪谏以为不宜与白衣会。”《孔融传》:“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

《晋书·阎缵传》:“荐白衣南安朱冲,可为师傅。”皆谓布衣无职者也。《晋书·胡奋传》:“宣帝伐辽东,以白衣侍从左右。”《通鉴》:“薛讷以滦河之役免官,以白衣为防御使,破吐蕃。‘刘仁轨以征辽免官,以白衣从军,平百济。”“五代南唐宋齐邱归第,白衣待罪”,皆谓落职之后,与庶人无异也。《汉书》两龚传:“闻之白衣。”师古曰:“白衣给官府趋走贱人,若今亭长、掌固之属。”此亦望文生训,非通义也。《三国志·吕蒙传》:“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此亦谓齐民不着兵卒衣也。《通鉴》:“山阳曹伟,白衣,与吴王交书求赂,帝闻而诛之。”《续晋阳秋》:“陶潜九月九日,望见白衣人送酒。”皆谓平民也。欧阳公《送田昼序》曰:“反衣白衣。”顾甯人《日知录》引李泌“衣白”,及《赵世家》“愿得黑衣之缺”,若别有所谓白色之衣者,皆非确义。

文字者,以代语言,记事物名数而已。其流别大率十有一类。著作敷陈,发明吾心之所欲言者,其为类有二:无韵者曰著作,辩论之类;有韵者曰词赋,敷陈之类。人有所著,吾以意从而阐明之者,其为类一,曰叙述注释之类。以言告于人者,其为类有三:自上告下,曰诏诰檄令之类;自下告上,曰奏议献策之类;友朋相告,曰书问笺牍之类。以言告于鬼神者,其为类一,曰祝祭哀吊之类。记载事实以传示子后世者,其为类有四:记名人,曰纪传碑表之类;记事迹,曰叙述书事之类;记大纲,曰大政典礼之类;记小物,曰小事杂记之类。凡此十一类,古今文字之用,尽于此矣。其九类者,占毕小儒,夫人而能为之。至词赋敷陈之类,大政典礼之类,非博学通识殆庶之才,乌足以涉其藩篱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