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二十三(第5/12页)

复僧亲王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曾国藩顿首上书僧亲王钧座:

接奉尊函并抄陈国瑞、李世忠禀件,敬谨领悉。淮上积年糜烂,秋冬间危险之局,尤为岌岌难支,仰荷雄师南下,星驰霆击,迅解蒙城之围,遂枭苗逆之首。各城圩怀德畏威,相率返正。浃旬之间,长、淮一律肃清。伟烈殊勋,卓越今古。复以筹画善后,仍驻节麾,周原咨诹,大含细入,下风引领,感佩莫名。

十一月十八日密寄谕旨并抄吴漕帅原折,敝处亦经奉到。李世忠之心迹,向不深知,惟闻发逆屡次勾引,苗逆亦屡次勾引,该提督均不为其所惑。国藩自去冬兼统该军,前后接其函牍,颇知感激圣恩,似尚无不轨之心。惟其部下素无纪律,专利扰民,今秋在怀、寿一带焚掠甚惨,民怨沸腾,不能不大加惩究。国藩愚见,但可究其骚扰之罪,不必疑其别有叛乱之心;但可归咎于李世忠一人,不必兴师以剿其部众。国藩自接奉密旨,审度再三,本思作函招李世忠前来安庆,面谕一切。旋接唐中丞来函,李世忠现奉钧谕,令其诣营谒见。如果即赴尊营,则措置操纵,台端自有权衡。万一该提督慑于威严,不敢晋谒铃阁,国藩当谨遵谕旨,给予一函,调至敝营,谕令遣散部众,交还城池,退出厘卡,停给饷盐,将该提督放还田里,保全末路。其部下之必难尽遣者,由国藩另行派员管带,发给官饷。如该提督一一听命,自可不动声色,销患无形;如其函招而不至,或既至而不从令,国藩当细察情形,一面密奏朝廷,一面密告尊处,另商妥善办法。

至谕旨令挑选豫胜营之部众,分隶楚军各营,该部纵恣已惯,难受约束,与其日后另生枝节,似不如趁早悉数遣散。是否有当,伏候钧诲。

至陈国瑞与李世忠互相禀汗,彼此各执一词,尊处初次具奏时,尚未接到李世忠之禀,顷唐中丞来函,朱元兴、杜宜魁被戕之案,拟杀苗景开以议抵。国藩愚见,锁押蒋立功,杀毙朱、杜自足以平宋庆之怒,苗景开抵偿,亦足以服李世忠之心。此案由唐中丞悉心查明,阁下就近判断,必可处置妥善,两造成服。国藩相距稍远,即不派员往查矣。

康锦文与蒋凝学争论一节,顷据禀咨达冰案。原康锦文自寿州而往,在正阳之东;毛有铭自六安而往,在正阳之西南;蒋凝学自颍上而往,在正阳之西北,三者各不相谋。当彼此互击之时,不特康锦文官兵在关城之内,蒋凝学尤不得而知,即毛有铭湘军在关城之旁,蒋凝学亦不得而知也。旋经毛有铭飞骑驰告,彼此各自收队。顷接唐中丞来咨,有“亲赴正阳细加访察,实因两下未及知会,并非有心寻衅”等语,似可免其查办。统候尊裁。

复郭意城 同治二年十二月十五日

——敝处所陈南漕普改海运一疏,至今未接户部议复之文。闻天津采买商米,每石不过三两五六钱,然此偶得数万石或十余万石,欲求数十万石、数百万石则断不可得。即数之少者,亦年无年有,毫无把握。敝疏所陈者,则经国永远之章,非权宜一时之计也。此次之准驳不可知,将来江、广普律海运,恐终不能出拙疏之范围。湖南十万石之说,自不能不候部议准然后兴办。准其据实报销,则外省可以从容展布;若不准报销,而但于部价一两三钱之外,酌增运费数钱,则万分棘手。来示所谓但求免累者计,固不得不出于此。鄙意以为朝廷褒赏湘漕今年之十万石,明年江、鄂或可继起有功,若淡漠置之,则明年仍难办耳。

——盐务即责成厘、东两局,不必另起炉灶,极是,极是!前此各处东征另立一局,外问已有议其当归并厘局者。兹厘、东两局处处网罗周密,于淮盐督销、缉私,绰有余裕矣。至衡州加税粤私,舍弟澄侯亦有信来说。鄙人筹度再四,定以但加船载之私,不加肩挑之私。盖衡州及敝乡等处,从古皆食粤私,不知有所谓淮引者。道光中督辕督销,虽林文忠之明,周文忠之猛,皆未能禁断粤私,但见衡清差役强送淮盐于民家,勒销扰累而已。顷江西新城加税粤私,竟至屡酿巨案,殴毙委员。不得已改为但税船私,不加肩挑之税。良口之加粤税,亦如此办理。数百年积惯之习,难以骤改。衡阳一卡,请阁下妙为张弛,船私则加税八文,肩挑绕越则但照旧章抽厘,装作痴聋可也。

——希庵与味根先后沦亡,可悯而亦可虑。希部诸将多乏朴忠之风,周厚斋尤庸庸,殆难振兴。味部自以陈、邓二文员为优,而黄、徐辈殊未肯相下。达川谓江忠朝足以统之,现已飞檄往调,求阁下设法催之。若其不遽来此,或来而不足驭众,当遣之回湘,由阁下妥为经画。希帅身后萧然,家无长物,此间当为筹画谋恤廉吏之家。顷读谕旨,恤典甚优,全赖次帅与阁下维持,褒显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