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留连,批风抹月四十年叶盛兰往事(第15/20页)

【谁听了,谁动心】

这一年的七月二日,在北京召开了中华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叶盛长出席了,他没想到毛泽东也出席了。他对毛泽东的第一印象特好。觉得老人家是“那么亲切慈祥平易近人,完全不像我们过去见到过的那些达官贵人”。毛泽东对与会者说:“你们都是人民所需要的人,你们是人民的文学家,人民的艺术家,或者是人民的文学艺术工作的组织者。你们对革命有好处,对人民有好处。因为人民需要你们,我们就有理由欢迎你们。”

一向受人蔑视的戏子,忽地被领袖称为人民艺术家。“折腰惭,迎尘拜,苦尽甘来。”把个叶盛长感动得直掉眼泪。

不久,北京出现了一个由国家兴办的京剧演出团,名字叫“中国戏曲研究院京剧实验工作团”。他出于好奇看了这个团演出的《三打祝家庄》、《江汉渔歌》。演出完毕,他跑到后台看自己的同行。已经在这个剧团唱戏的张云溪对他说:“参加国营剧团吧,参加了国营剧团就是参加了革命的组织。我们这儿,同志之间非常团结。没有你争我夺的现象。剧团不分名次,没有什么头牌、二牌之分。你看你在私人班社里总是给别人”跨刀“,到了这里,遇到合适你演出的本子,同样有机会演主角。从生活上讲,虽说我们的工资不高,但生活上用不着发愁,不像在私人班社那样,有戏时能分”戏份儿“(京剧戏班中付与演员等人工资的一种形式,也叫现份儿,即以日计,每日演戏,每日分钱),没戏时就”扛刀“。即使你将来老了,不能再演戏了,照样可以领到退休金。盛长,希望你尽早参加到我们这里来,我可以做你的介绍人。”——这番话,真是谁听了,谁动心,特别是除了大角儿以外的一般艺人。难怪那时成不了角儿的普通艺人,都特别踊跃地要求剧团班社“合营”。

回到家中,他兴致勃勃地把张云溪说的那“一条明路”指引给了夫人谭秀英和岳父谭小培。父女叶跟着动心。谭小培决定立即行动——亲自出面拜谒了负责领导这方面工作的田汉和马彦祥。他们当即表示欢迎,但又说要看看叶盛长的戏。叶盛长心里明白:共产党这是要考核自己的业务了。

考他的人是田汉。怪了,田汉不叫他演应工老生戏,也不让唱经常兼演的武生戏,偏偏叫他演一出小生戏。原来那时的田汉就有意叫剧团排演自己改编的《金钵记》(后改名《白蛇传》)。按传统的演法,剧中的许仙是小生行当应工。但田汉不喜欢小生行当那种真假声相间、大小嗓并用的演唱方法。更怕将来出国演出,听惯西洋歌剧的外国人接受不了。所以,他刚当局长就主张一律改用本嗓演唱。

事情说定后,便在华乐戏院给叶盛长安排了两出折子戏。一出是《悦来店》,一出是《穆柯寨》,戏中旦角是已先期加入国家剧团的云燕铭。叶盛长在这两出戏里,虽说都用的是大嗓,可身段、台步、做派都是小生行当的戏路子。因为全才的叶盛长从前演过小生。再说,人家四哥(叶盛兰)是谁呀,素日给四哥配戏,四哥也给他说戏,站着看也修成正果了。演下来,考官很满意。

1950年8月1日,叶盛长办理了加入中国戏曲研究院京剧实验工作团的手续。他不但演了《金钵记》,接着还演了《三打祝家庄》和《江汉渔歌》。进了国家剧院就接了几个“活儿”,深感受到重视。所以,他说:“这个日子是我生命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从这一天开始,我彻底结束了旧艺人在私人班社卖艺生涯,而正式成为一名在党和政府直接领导下的文艺工作者了。”继他之后,四哥叶盛兰、三哥叶盛章,不惜抛弃挑班头牌名角儿的高薪厚“份儿”,也毅然参加了这个国家剧院。

【新生活】

他开始了新生活。什么是“新”?排演新剧目是“新”,而更重要的“新”,是他的生活常和政治、政府、政权相联系了。刚进剧院不久,便突然接到上级紧急指令,要抽调部分演员随中央首长去执行一项特殊的政治任务。

那时西北地区有的省份还没有归入中央政权,为了促进统一大业的完成,中共中央决定派以沈钧儒为团长的“中央赴西北访问团”代表中央去和当地各阶层人士做广泛接触。团内除了知名的政界人士以外,便是文艺演出团体。从前一个唱戏的,顶多是给达官显贵唱个堂会,什么时候以神圣的名义参与上层政治?多么光荣艰巨的政治任务呀!大家争先恐后地报名参加。叶盛长自然报名,批准后,他兴奋极了,觉得自己是直接参与革命了。

他和同志们到达的第一站是西安,受到常胜将军、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一书记彭德怀的接见和宴请。宴请时,有个武生演员不识相的坐到了中央首长席。这哪儿是艺人坐的位子?叶盛长为此可急坏了,赶紧请工作人员把那“不识相”的武生给招呼下来。